強睜著沉重的眼瞼,鄔然輕晃著腦袋。「上哪兒?」
比了比自己的背膀,孫別稔歎道:「我背妳。」
「欸……」
「別跟我辯,妳有本事走回去嗎?」他強勢的先打斷她可能會有的囉哩巴唆。
雖然狂放慣了,可他平時卻也謹守分際,絕不拈花惹草、自找麻煩。只不過,對她,他容許自己有點小偷步,更何況她的疲態已流露大半,就算用爬的大概也爬不回客棧。
秀氣的連打兩個哈欠,鄔然累得沒法子思考,更樂意有人自願當背夫。
「我的腳好像沒感覺了。」逐漸呆滯的眼神晃過小野豬那極具誘惑的屁股,正巧,牠也盯著她瞧。「我不想撇下八戒。」
八戒?
這麼快就替牠取了名,他就不信,她真有勇氣將牠給烤了、啃骨剝肉的吞進肚裡,恐怕,往後若有人敢動牠的腦筋,她會跟對方拚了。
「八戒無依無靠……」就像她。
混沌的腦子突然竄過一抹悲從中來的酸楚,她吸吸鼻子,卻沒力氣再去想東想西了。
「牠會跟上來。」
「你確定?」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這話倒沒錯。
搭著他的厚肩,她沒想太多,藉助著他的腕力趴靠上他身後,不假思索地將面頰貼在他的頸背。倏地,輕呼一聲,再小心翼翼靠回去。
「怎麼了?」
「痛!」興奮過度在先,倦疲累極在後,她都忘了還沒消腫的兩坨豬頭肉。「這下子,我跟八戒應該像個七、八成了。」
噗!
八戒似乎也覺得有趣,但,孫別稔笑不出來。
黑眸疾掠過冷酷無情的寒戾,他抿下嘴。「回去後,讓成叔給妳拿點藥敷。」
「嗯。」
靜默中,胸背相貼的兩人數著閃爍的耀眼星光走向回去的路,而八戒也極有靈性的,不待招呼就一路尾隨。
「牠有沒有跟上來?」鄔然附在他耳畔,細聲問。
噗,噗!
孫別稔歎笑,「呵!八戒真的跟上來了哩。妳的大餐別忘了分我一份。」
「好,沒問題。」
一段只有枯葉剝碎的細瑣趕路聲,四週一片清冷,只聽她又吁歎著氣。
「孫大稔。」
「怎麼了?」
「我要睡著了。」連番折騰,她困到連說話時,眼睛都睜不開來。
「睡吧!」
「喔,偷偷跟你說,我、我好想……她。」
他?
孫別稔輕愕,微生不悅。「誰?」
「我也不知道她是誰,不知為何,腦子浮著好多影子,但就只有她,一直一直的糾纏著。」提到心裡的無助,喉頭又溢滿酸澀。
「別再想了。」他的怒火在沸騰了。
「可是,在房裡時,我好怕,怕就這麼被那壞人給……我怕還沒來得及將事情全想起來就被他……更怕再也見不到你,又沒法子掙脫。」將哭花的臉更深埋進他的頸窩。「萬一真被得逞,連家都回不去了。」
恍恍惚惚,鄔然完全沒意會到自己無心中所流露的悲慟與愛戀,但他聽出來了──一清二楚。
慢慢地,她開始憶起過往的點滴,也算是好事吧!可是,他寧願她一輩子都欠缺那一小段的記憶,也不願她的恢復記憶是因為刺激過大。
他怒極,卻忍氣保持語調的平和。那些人,罪該萬死!
「都過去了。」
「真的?」
「嗯。」對她而言,這事確實已落幕。但,地獄的大門已經為那群人敞開。
孫別稔的保證,鄔然堅信不疑。
又是一段靜默卻各自思潮洶湧的趕路。
「孫大稔。」
大聲歎氣,他反手拍拍她的臀。
「怎麼了?」老這麼嘟嘟噥噥的貼著他的脖子吹氣,她是還不想睡呀?
淚水雖止,但心中的酸澀仍未消退,她勉強抬頭,無奈睡意過濃,不覺將環在他肩上的臂膀縮了縮,再偷偷俯上前去舔他一口。呵呵!
「味道如何?」他也發現了她的小遊戲。
「鹹鹹的,有河水的味道、水藻,還有一點點的魚味。」悠然細數,聲音越來越輕。「我餓了。」
「妳想吃什麼?」
孫大稔!
呵呵!唇畔含笑,鄔然的眼瞼完全張不開了。
「鄔小然?」
「啊?」
「還沒說,妳想吃什麼夜宵?」
這還要問呀?
「烤……孫別稔……」輕微的鼾聲隨著她的決定飄進他耳裡。
原來,她開始對他起了念頭呀?孫別稔心中泛喜。可是,烤他?要他深受火炙之苦,嘖嘖,沒想到她的心這麼狠。
「找個花好月圓的良宵,我一定自動束手就擒。」吹著口哨,他爽快應允。「只要到時記得對我眨眨眼,鄔小然,好不好?」
「喔……好!」
噗,噗!
這會兒,無聲勝有聲,兩人雙腿一隻豬,伴隨著月光走在回客棧的路上。
第七章
「是誰傷了我兒?」
「對方的身份尚不知曉。知府大人,萬一對方想道歉……」
「道歉?我范姜鍾和的兒子被傷成這樣,這豈是道歉就能解決的?」
「可不是嘛,甭提知府大人您的公子受到迫害,連我那孩兒昨晚也遭對方襲擊,這還有王法嗎?」德兒不但差點丟了命,還幾乎斷了根呢!想到這,鄭老爺就怒不可抑。「范姜大人,這事可絕不能輕了呀!」
兒子撿了條命回來,鄭老爺馬不停蹄的趕過來,就是想軟硬兼施的讓知府大人與他同仇敵愾,以利公報私仇,所以,當然得盡其所能的火上加油了。
「輕了?」
「可不是嘛,知府大人,對方已經都不將您放在眼裡了呢!」
「哼!」
聽見親爹那聲怒哼,范姜永康心一喜,趕忙加油添醋。
「爹,這回您可要替孩兒作主呀。」雙腿一跪,他哭聲哭調的抽噎。「孩兒只是想認識那位姑娘呀,怎知……怎料那惡棍吃了火樂般凶殘,一打照面就不分青紅皂白給了孩兒一頓飽拳。」那天的重創未癒,再聽說鄭常德即使救活也可能變得癡呆,不由得心有餘悸的起了哆嗦。
那惡棍明明就一派斯文,臉上那抹漠笑雖然討人厭,但因為見他總懶洋洋的睨視人,料想該也不禁打,怎知一對仗,他們就教這廝給嚇破了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