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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不是董大小姐嗎?好久不見了!」
綠竺一跨進繡坊的門,老闆娘便迎了上來,臉上掛著她熟悉的笑容。
的確,她已經好久沒來這兒了,先前病了一段時日,而後又有表哥陪著,整日說說笑笑、遊山玩水,倒把從前自個兒最喜歡的刺繡縫紉耽擱了下來,好不容易做了件馬褂,還是趁著表哥不能陪她的時候,偷閒趕出來的。
現在綠竺才明白,原來刺繡與縫紉並不像她一直以為的那樣,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從前她覺得它們重要,只是因為太無聊。
「董小姐今兒又想找些什麼顏色的絲線?」老闆娘問。
「青色、白色,還有……黑色。」
「哦?」老闆娘眨眨眼,「這些顏色好素淨呀,像是給男人衣服上用的。」
「的確是給……一個親戚縫衣用的。」綠竺微微低下頭,露出羞澀表情。
天氣越來越涼了,那件馬褂是不頂事的,她得為表哥縫件棉襖才行。
「我明白了!」老闆娘何其聰明,不用細問便對姑娘家的心思瞭然於胸,「裡面有些上等貨色,我讓學徒捧出來讓董小姐您瞧瞧!」
綠竺道了謝,一邊等待,一邊坐下來喝茶。
眼睛四處打量,透過那一扇敞開的窗,她看到對街海棠院門上的綵帶被秋風吹得搖搖蕩蕩,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赫麟來。
她記得前陣子赫麟經常到她家來,最近卻好久不見他蹤影了。雖然對這小子沒有好感,但對他的行蹤卻有些好奇。
「老闆娘,這陣子有沒有看見我那表哥?」她問。
「赫麟貝勒?」老闆娘笑笑,「有哇,昨兒我還瞧見他。」
「他現在仍然常到對面街去?」
「有一陣不見他了,我還以為貝勒爺開始修身養性,誰知道前兩天又出現了,唉……真是男兒改不了風流的本性呀!」老闆娘搖頭感歎,忽然眼睛一亮,往窗外指了指,叫道:「喲,說曹操,曹操到!您瞧,那是誰?」
綠竺順著她所指望過去,心裡卜通一下。
本來,在這個地方瞧見赫麟不是什麼希罕的事,但讓她吃驚的是--赫鱗的身上竟穿著她縫的那件馬褂!
千真萬確,她不會看錯,這馬褂是她別出心裁縫的款式,整個北京城,甚至整個大清國都再無第二件。
可是……這件馬褂怎麼會穿在赫麟身上呢?赫連怎麼會把未婚妻送他的東西讓弟弟穿?
綠竺心中迷惑,突然一個駭人的想法竄了出來,讓她渾身一顫。
不不不,世上沒有哪個男人會把自己女人送的東西讓給另一個男人,即使他不愛這個女人也不會,惟一的解釋就是--穿著這件馬褂的,就是「赫連」自己!
她甩著頭,想甩掉這個可怕的想法,但她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另一個更為合理的解釋。
她敬重的赫連表哥,她一直愛慕的那個謙謙君子……竟然、竟然也是一個出沒於花街柳巷的浪蕩子?
綠竺只覺得心尖一陣刺痛,遭到背叛和欺騙的憤恨隨著這陣刺痛洶湧而來。
她的臉兒一陣青一陣白,托著茶杯的手也戰慄不停。
「董小姐,您怎麼了?」老闆娘詫異地看著她。
「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哽咽道:「真對不住,絲線暫時不買了……我改天再來。」說著她站起來,奔出門去。
好想闖進海棠院,看看是否是她眼花、確定那個剛剛進去的人就是她的赫連表哥……但這種地方不是她一個良家女子可以亂闖的,她只能愣愣地站在街角,靜靜地等待。
眼睛被陽光一照,淚水便唰唰地流了下來,路上不時有行人走過,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出聲來,便暗暗壓抑著情緒,渾身僵著,只有胸口隱約起伏。
日頭漸漸西斜,她站著腳都麻了,終於等到華燈初上,等到他從那扇掛著大紅燈籠的門裡走出來。
「綠竺?」赫麟也看見了她,難以置信地低低喚了一聲,以為她只是華麗燈光中的一道幻影。
他隨桃枝練了一個下午的琴,直到桃枝有客,方才離開,心中正默記著彈琴的指法,全神貫注中卻猛地瞧見綠竺站在他面前,不由得嚇了一跳。
一向機敏的他,這會兒竟不知所措,呆呆的。
「把你的手伸給我。」綠竺定定地盯著他,緩步走近,冷冷地道。
「手?」他帶著不解,將手伸了出去,但當他意識到她的意圖,想將手抽回的時候,已經晚了,她已經看見他拇指上的傷疤。
有了個傷疤,再加上他身上穿著這件馬褂,此刻,她完全可以確定他是誰了。
他想努力對她微笑,但這會兒,完全笑不出來。
「我還以為只有赫麟會來這兒……」她嗚咽道:「沒想到,你也跟他一樣!」
原來,她仍然把他當成大哥?
他該對她道出真相嗎?可事到如今,無論什麼樣的解釋都無濟於事。
如果他說自己是赫連,她也許只會氣憤他今天的行為而已,但若說出自己是赫麟的事實,那麼她會知道這段日子他都在欺騙她……
左右為難中,他惟有保持沉默,只是哀傷地看著她的眸子,拚最後一絲希望乞求她的原諒。
但他隱約感到,外柔內剛的綠竺,不會再原諒他了。
「我不會嫁給一個到這種地方來的人。」果然,她狠心的判決微聲傳來,「幸好我們還沒成親……現在取消婚事還不算晚。」
「綠竺……」他囁嚅著,伸出手去想觸碰她,卻被她拚命一掙,兩人的距離更遠了。
第五章
綠竺躺在床上,睜大眼盯著紗帳邊角墜著的流蘇,全無睡意,卻一直躺著。
外面桌上的午膳已經涼了,她卻一口未動。
自從那日打海棠院門前回來,她就沒有食慾,府裡的人都以為她又病了,請了大夫來查看,卻查不出病因。
胸中像堵著一團棉花,鬱悶無比,卻無從宣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