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勸一勸她嘛,好歹她也是您的表妹呀!」玉媽媽仍不死心,「看在小的我從前幫了您不少的份上,你就幫我這一回吧!」
「玉媽媽是在威脅我嗎?」赫麟嘴角上揚,瞧瞧滿懷希望的玉媽媽,又瞧瞧面無表情立在一旁的綠竺,不知打著什麼主意,忽然將他手中的折扇一闔,「啪」地敲了敲桌子,「好,幫人幫到底,既然是孝敬媽媽您的禮物,當然要挑您中意的才對!」
他湊近綠竺,用一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吻道:「好表妹,妳可否幫哥哥這個忙?」
綠竺沒想到他真的來求自己,不由得嚇了一跳。
有人喜歡自己的繡品是一回事,幫一個娼婦繡花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想也沒想,當即扭過頭去,冷冷答,「最近手被針扎破了好幾個口子,大夫叮囑我要好好休息呢,表哥還是另找他人吧。」
「玉媽媽連蘇繡都看不上,惟獨鍾愛妳繡的活,叫我到哪裡去找一個像表妹這樣心靈手巧的人?」赫麟沒被她的推拒擊退,反而越逼越緊,「妳就幫哥哥這一回吧!大不了,哥哥我拿一件好玩的東西跟妳交換。」
「我不希罕!」她偷偷咬住嘴唇,一股對赫麟恨得牙癢癢的感覺又自心底竄出--這個浪蕩子,遇見他準倒霉!如果換了溫柔體貼的赫連,絕對不會逼她做這種有失體統的事。
「不希罕我的東西?」赫麟不慍不惱,仍舊笑咪咪的,「那好,妳可以讓我替妳做一件事。無論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
為了一個老鴇,值得付出這樣的承諾?綠竺不解地回眸,瞪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眼下她有一件羞於啟齒的大事,正愁無人幫忙,雖然赫麟的名聲差了一些,但據說一諾千金是他全身上下為數不多的美德之一,或許,這件大事真的可以托付於他……
心中在掙扎徘徊,綠竺指尖絞著手帕,沉默良久。
「怎麼樣?答應了吧。」赫麟的嗓音如魔域迷音誘惑著她,「其實妳不說,我也大概可以猜出妳的心事。」
「你可以猜到?」綠竺微愕地開口。
「呵呵,不用說,當然是跟我那個大哥有關嘍。」他附在她耳邊細語。
「呃……」難道她的秘密就這麼守不住?就連這個平日跟她沒有來往的人都能一眼看穿。綠竺胸襟起伏,臉兒微紅。她咬了咬牙,不知是什麼讓自己下定了決心,道出心中所想,「好,我幫你,不過……你得先幫我辦成那件事。」
「到底是什麼事呀?」他望著她,戲謔的眼神忽閃忽閃的,令人看不清他此刻心中所想。
「這兒有一個荷包,是我繡的,」她掏出懷中的珍藏,「麻煩你幫我交給他……」
將荷包送給心上人,是古往今來女子們含蓄表達愛意的最佳方式,聰明的赫連表哥,應該只看一眼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一直想親手送給他,卻一直怕被他當面拒絕,荷包繡好約有大半年了,總在懷裡揣著,遲遲未有機會送出。
今天,總算尋著個機會了……如果,這個浪蕩子真值得信賴的話。
「呵呵,我當是什麼天大的難事,原來就為了這個!」浪蕩子似有一剎那的失神,可馬上即恢復談笑風生,「交給我吧,妳放心好了!」
「你……」遞出荷包的手有些遲疑,「你一定要親手交給他……而且,不能對別人提起此事!」
赫麟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沒有再回答她,只是一把將她那捧在掌心的「寶貝」奪了過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身為堂堂的貝勒爺,其實根本不必為了一個青樓娼婦、一幅刺繡向別人乞求。
他這樣做,不過是想知道她的心意罷了--想知道綠竺到底肯不肯為了他,接下這樁刺繡的活兒。
很明顯的,答案讓他失望。
他畢竟不是大哥,在她的心目中他跟一個陌生人沒有區別,一樣無足輕重。
大哥無論叫她做什麼事,她都會想也不想就一口答應。而他,單單只是向她索取一幅刺繡,就得付出代價。
他很明白,自己只是一個被親朋唾棄的浪蕩子,就連大哥的一根腳趾頭也比不上,所以,從小到大,他一直把自己的心思藏起來,不敢流露出一絲一毫對她的愛意。
仍然記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那一年她只有八歲,梳著油亮的羊角辮,穿著一身大紅襖,圓圓的臉上閃爍著晶亮的微笑,像極了家中擺設的瓷娃娃。
年幼的他很想過去跟她玩耍,拉拉她的小手,看看是否真是瓷做的。那時,宣親王府中,除了大哥,他找不到第二個年齡相當的小夥伴,而大哥把心思都花在學業上,無暇理睬他。他很孤獨,很想要一個會說會動的瓷娃娃。
但她的目光卻始終盯著他那人見人愛的大哥,直到大哥長成翩翩美男子……
於是,不甘寂寞的他,只好利用調皮搗蛋的方式接近她。
比如,將她辮子上的紅頭繩用剪子剪斷,再比如,把捉到的麻雀塞到她領子裡……他還曾因為嫉妒大哥總能得到她親手製作的禮物,便在十二歲生日那年,扮作赫連的模樣,騙她為自己編了幾十串墜玉珮的穗子,編得她指頭都腫了。事後她發現受騙上當,哇哇大哭,從此一日比一日憎恨他。
但他不後悔。既然她不曾喜歡過他,那麼給她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也是好的--哪怕這印象很惡劣。
如今,他手裡握著她親手刺繡的荷包,這個定情信物卻不屬於他,反而要他替別人做嫁衣裳。
赫麟自認不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無法抑制住心中酸澀的滋味,但既然答應了她,也不會失信於她。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
繞過幾株梨樹,昏黃的圓月下,他看見大哥在獨自舞劍。
那颯爽的英姿、那揮灑自如的劍法,還有那一身白衣襯托出來的高貴氣度,讓身為男子的他都不由得默默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