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小姐,」杏兒又道:「夫人吩咐等用晚膳的時候您再過去,現在她正跟貝勒爺說話,您不要去打擾他們。」
「不要去打擾他們?」綠竺有些詫異,「怪了,他們之間能有什麼秘密?好像要背著我似的!」
「嘿嘿,大概夫人知道您討厭赫麟貝勒,不想您見了他生氣吧?」杏兒笑,「看看你們前段時間,像仇人似的!」
「呵--」綠竺也不由得笑了。
其實,她心裡早就不再責怪赫麟。當時他被她的茶杯砸中,額上裂了好長一道口子,事後聽說找了個西洋大夫來,才沒留下後患。一想到這事,她的心中就充滿內疚。
求人幫忙,別人幫了你,算是給你面子,不幫你,也是他的自由--她的確沒有什麼理由責怪赫麟。
何況,這段時間,赫麟常常往這裡跑,名為送些新鮮玩意孝敬姨媽,實則是想用這些東西討她歡心,向她賠罪。她怎麼會看不出來他的苦心呢?
從小到大,她雖然憎惡這個喜愛戲弄她的表哥,但畢竟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哪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罷了罷了,就原諒他這一回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跟娘親到底有什麼秘密不能讓她知道?難道,這秘密跟她有關?跟她訂婚的事有關?
綠竺心中不由得一驚,唰地站了起來。
「小姐,您要上哪兒去?」杏兒睜大眼睛問。
「妳乖乖呆在這兒,我去去就回!」她提起裙子,往母親房中奔去。
董夫人的房門上垂著厚厚的簾子,綠竺奔至長廊,便放輕了步子,將耳朵貼近窗子,靜靜聆聽屋內的動靜。
「都怪我不好,一直怕她傷心,所以一直瞞著她……事到如今,真不知該怎麼辦了!」董夫人幽幽一歎。
「姨媽如果難以開口,不如讓我來對表妹說吧。」只聽赫麟如此回答。
「麟兒,你真的肯替姨媽解決這件難事?」
「婚禮此刻已經轟動了整個京城,要瞞恐怕也是瞞不住的。長痛不如短痛,一次對表妹說清楚也好。」
「可你表妹從小就愛慕連兒,我真怕她會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姨媽您放心,我會好好勸解表妹的。」
「唉,真是不好意思,今兒是宣親王府大喜的日子,我和你姨父理應前去道賀,但為了這個傻孩子,我們誰也不敢去……」
「姨媽,您太客氣了,姨父不是早送了大禮了嗎?我阿瑪不會介意的。」
什麼婚禮?什麼打擊?什麼長痛不如短痛?
綠竺聽得一頭霧水,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巨大的恐懼,像是周圍埋伏著兇猛的野獸,隨時會把她吞噬。
她摸著起伏不定的胸口,不知應該後退,還是繼續探明真相。
不、不,她不該就此退縮,她不要再過那種整日坐立不安、胡亂猜測的日子,即便此刻等待她的,是一個駭人的壞消息,她也該鼓起勇氣面對。
或許一時之間會難以接受,心如刀割,但至少,她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可以落地。
「你們在說什麼?」咬了咬牙,把簾子一掀,她的出現讓屋內兩人驚愕地抬眸。
「竺、竺兒……」董夫人支支吾吾,想擠出一絲笑容,卻表情僵硬、手足無措,「沒、沒什麼呀,我跟妳二表哥只是在閒話家常……」
「娘,您別瞞我了,我剛剛在外面都聽到了。」綠竺聽見自己的聲音極為鎮定,「你們提到婚禮,到底是誰的婚禮?」
「這、這……」董夫人結結巴巴。
「姨媽,讓我來說吧。」赫麟不再像昔日那般嘻皮笑臉,反而換了張滿臉嚴肅的表情,「表妹,有件事妳一直不知道,現在我們再也不能瞞妳了……我大哥要成親了。」
「成親?」雖然早已隱隱預感不祥,但當這兩個字真真切切傳入她的耳膜,仍令她的心霎時粉碎,「跟誰?」
「是已故長寧公主的女兒,海瑩格格。」
「就是那個從西洋回來的格格?」雖然處在深閨中,但對於這個大名鼎鼎的格格,她還是聽說過的。
「竺兒,並非是妳姨媽說話不算數,只不過海瑩格格跟妳大表哥從小就指腹為婚,妳姨媽不知道這事,所以……」董夫人瞧見女兒面色煞白,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是呀,這事是我阿瑪私自訂下的,他一直沒告訴額娘,最近海瑩格格隨她阿瑪回京,我額娘才知道這事。其實,她心中也很為難,因為她認定的兒媳婦一直以來只有妳。」赫麟幫著解釋。
得到姨媽的認可又有什麼用?她就知道自己過了不了姨父那一關!
海瑩格格是皇上的親外甥女,大清國堂堂的郡主,身份何等尊貴?她這個漢臣之女又怎麼比得上?
姨父宣親王為自己的長子挑兒媳,當然要挑個門當戶對的皇親國戚,就算赫連將來不繼承爵位,也不能隨隨便便娶個女子給他丟臉呀!
綠竺怔怔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好半晌,才微顫地問:「他們……他們哪天成親?」
「就在今天。」赫麟低低地答。
「今天?」呵,難怪他們終於肯告訴她了,因為,這事再也瞞不住了。「今天的什麼時辰?」
「大概就是現在吧。」赫麟眸光深邃地望著她。
「現在?」呆呆地重複著這兩個字,突然,她一扭頭,飛也似地往門外跑。
無論如何,她也要去親眼瞧一瞧--當不了他的新娘,至少,讓她看看他做新郎官時的模樣!
看見了,她也就可以死心了。否則,她會認為這一切只是場惡夢,她會強迫自己不相信今天聽到的。
門口的樹下拴著一匹馬兒,那是赫麟的坐騎。這會兒,來不及叫人備車,而且即使命人備車,他們也會千方百計阻止她去觀禮。於是,顧不得那麼多,綠竺解了拴馬的繩子,一躍而上。
其實,斯文的她不太會騎馬,只在小時候跟表哥學過一兩回,此刻她憑著記憶中的姿勢,雙腿一夾,鞭子一揚,便驅得那馬兒直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