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朝中的柳上卿與姜太尉呢?」
「他們也已默許,只要你能成功,相信他們不會出面反對。」
「妳要小心,如果洩漏半點風聲,我唯妳是問!」他兩道如箭的目光射向一旁悠閒而毫不在意的她。
「我不會自毀前程。不過有一點我一直想不通,如果事情真能成功,師父……我是指香乙人,為何到現在仍未有所行動?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有所陰謀?」
「她心裡有鬼!我諒她也不敢離間我和父王的感情。她有特殊力量沒錯,但我有和她作對到死的精力,她儘管放馬過來,如此,這場遊戲才更刺激、更有看頭!不過,最後的贏家絕對是我,我一定要讓她嘗到失去最親、最愛的人的滋味!」他言語激烈陰狠,但是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波紋,只能從眼裡的兩泓深潭中,見到如排山倒海般的怒氣。
隨著勃發的怒氣,冉朱棣跌進漩渦般的往事中,那一幕幕似是而非的話語,在他稚小的心靈中留下深刻的軌跡,及無法彌補的痛苦及傷害。
他的童年沒有歡笑,有的只是一件件觸目驚心的往事,和母親的死所帶來難解又痛徹心肺的謎……
從小,母親就嚴格禁止他和青棠來往,但是,他小小的腦袋瓜裡,只知道青棠是位很有趣又很照顧他的玩伴兼兄長。
他更不知道,為什麼青棠和他不是同一個母親,也不明白為什麼青棠和他母后身邊有那麼多人服侍,但他和自己的母親卻只能兩個人同住在一個冷清的院落裡,沒有人來照顧他們。
甚至,連父王也絕少踏進這間處所……
雖然母親一再嚴格禁止他和青棠接近,並毫不留情地施以打罵,但是小孩子的天真和健忘,卻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所以,他母親選擇了一個激烈的手段,成功地讓他的心裡植下一個只有恨、永遠也忘不了的可怕回憶……
那年他只有八歲,有一次,他剛和青棠從外面一起玩耍回來,一進屋,就見到母親臉色陰沉,冷冽的目光使他打從心裡害怕起來。
「棣兒!你跑去哪裡了?」
母親的聲音比寒冷的霜雪更加懾人,令他兩腳不禁發起抖來。
「找青棠哥玩兒去了……」稚嫩的童音有著深深的恐懼。
語音剛落,只見母親突然拿出手腕般粗大的棍子來,毫不留情地朝他身上打了下去,雨點般的痛楚讓他一邊尖叫地躲著,一邊大哭地求饒。
「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他單純的心裡只求不要再受皮肉之苦,對自己每次許下的諾言並沒有一次成功的實踐。
母親歎了一口氣,他並不知道,母親這口氣,充滿了極深的幽怨及憤恨。
「棣兒,這世上沒有可以相信的人,尤其是青棠和他的母后,為什麼你總是不明白?」母親將他輕輕地摟進懷裡,歎息聲悠悠不絕地縈繞在他耳邊。
「我知道……孩兒下次再也不會惹妳生氣了……」他撒嬌地說道。
「不!你永遠也不會懂的,除非……」母親的聲音越來越小,而他也因為哭累了,不知不覺地依在她的懷裡睡著了。
直到深夜,他被大力地搖醒,只見躺在身旁的母親拿著一把冰雪般的利刀,用著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娘,妳不睏嗎?」他被母親雙眼閃爍的危險氣息和那把匕首嚇到,所有的睡意全都一掃而空,恐懼的情緒盈滿整個心頭,顫抖地問著。
「棣兒,娘希望你記住一件事,就是恨死青棠及那個生他的賤女人香乙人,為娘報仇,因為是他們倆讓娘無法繼續苟活下去,也不能永遠陪在你的身邊,等你長大……」
他並不懂母親所說的話,卻被她奇異的舉動驚得一動也不動,只是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對他說完話後,瘋狂大笑的母親。
冷不防的,母親舉起那把利刃,毫不猶豫地往自己的心口深深地刺了進去……
觸目驚心的鮮血從她拔出雪刀的缺口直噴了出來,他被嚇得神魂俱失,用盡全身的力氣拚命地尖叫,放聲大哭。
滿身血紅的母親睜著比平常更為圓大的雙眼,伸手抓住他細瘦的手,一字一字地顫聲囑咐,「棣……兒,我要……你、永遠……永遠……記、住、今、天,不要……忘了……我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長大……之後,為我……報仇……」
強忍劇痛的她,尖銳的指甲掐入他的手腕,滲出一顆顆殷紅的血珠。
「哈!哈!哈!冉仲天,我要你……對我的薄倖,付出……慘痛的……代價,一個……你、永遠……永遠……也想不到的……代價……哈!哈哈……」失血漸多的她,帶著逐漸微弱的恐怖及悲憤的笑聲和淚水,離開了人世。
他一直大哭大叫,直到喉嚨喊破,如刀割般的劇痛,仍不能使他放棄用沙啞的聲音喚來一份救助,直到天空露出魚肚白,他才放棄這徒勞無功的叫喊,腦筋一片空白的他,只能一直看著已僵硬死去的母親。
那雙死後卻未闔上的眼睛,滿佈著無限的怨恨及不甘,如此清晰、深刻地烙印在他腦海裡,直到現在……
冉朱棣摸摸手腕上那五個被母親掐進肉內,所造成的圓形傷疤,這五個永不消失的傷痕,一再提醒他自己身負的「使命」。
是的,他要報仇,讓所有對不起他的人都嘗嘗他所遭受的痛苦……
「父王?瞧你說得多親熱,在這場遊戲中,你不是也把他當成敵人嗎?」香若薰放下蓮子盅,拿起隨身的手帕輕輕揩著嘴角,好整以暇地嘲問道。
和他同樣帶著酸澀及陰毒語氣的她,更將他推入殘酷的記憶裡。
是的,他恨父王,因為父王和香乙人、青棠一樣,都是逼死他母親的兇手!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便只有母親的陪伴,他的父王……狠心地將他和母親置在冷宮中,過著無人聞問、無人關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