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疏排拒的往後一退,擺明不接受他的善意,「珊珊是很貼心的人。」
他不以為意,遂把菜擱在她面前餐盤空出的角落。
「真的嗎?謝謝小姐的稱讚,我只是把每樣菜餚都放到小姐面前的餐盤,然後告訴小姐菜的位置,小姐的記憶力很好,所以不需要人家協助也可以自己吃飯。」力芸珊心無芥蒂的笑說,兀自為維琴薩的稱讚而沾沾自喜。
在歐家,她哪有機會好好吃頓飯,更別說是坐在餐桌上了,現在聶先生不但招她一塊上桌吃飯,還把她當自家人般親切以對,小姐又稱讚她,這下她高興得幾乎闔不攏嘴。
一桌之隔的聶閒琛一邊扒著飯,極度狐疑的看著光怪陸離的一切。
很好,他親愛的大哥不知道哪裡弄來一個大嫂,可能是天上掉下來的,也可能是路邊撿到的,妙的是他的新大嫂還是個瞎子,一個態度高傲的美麗盲女。
至於她身旁的小女僕……嘖嘖,那張麻子滿佈、不成臉的臉,虧她有勇氣面對人群,很難相信一個人的臉可以麻花到這種地步。
他嘀咕須臾。算了,反正他大哥也是個奇葩,聶家人缺乏的就是正常的基因,會突然來個瞎子大嫂好像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妳們的東西,明天歐夫人會請人送過來,今天暫且委屈一晚。」
「對了,聶先生,今天晚上我要住哪個房間?」力芸珊比較擔心她沒地方睡。
他沉思一會,「閒琛,我記得你屋裡有很多空房,以後珊珊就住那邊。」
「啥,為什麼--」聶閒琛哀鳴,他寧可是美麗的大嫂住在他屋裡,也不要這個神經兮兮的麻臉妹。
「啊!為什麼……」力芸珊也嘟著嘴巴嘀咕,「那我怎麼照顧小姐?」
「因為我屋子裡沒有規畫客房,這裡也沒有第二張床,所以沒辦法安排妳住在這裡,至於照顧的事情,除非我外出才需要,所以應該不是問題。」他轉頭看著弟弟,「如何,閒琛?」
「……隨便。」他能說不嗎?他大哥決定的事情從來不給人說不的機會,徵詢只是禮貌性的動作,並不代表有實質的意義。
結束一頓弔詭的晚餐,聶閒琛拎著麻臉力芸珊要回屋去,她還婆婆媽媽的大嚷--
「小姐,妳自己要小心喔,有什麼事情可以……」
「行了、行了,我大哥會照顧她的,妳這顆超級大燈泡可以閃人了。」他拖著她,連一秒鐘都不停留。
偌大的屋子,就僅剩聶齊桓和維琴薩兩人。
「你弟弟似乎對你的決定很少有什麼質疑或者反駁,包括我的身份。」她擱下筷子冷靜的說,嘴邊又帶著自嘲的弧度。
面前餐盤裡的白飯像貓食似的缺了一小塊,周圍的菜是吃光了,就獨留方纔他為她夾的那箸蘆筍。
「妳吃得很少。」
「你確定真要娶我為妻?」她抬起臉問,口吻平靜中見一絲強硬態度。
他沒有正面回答,兀自取下小指上的藍寶石戒指,「這是成年禮時,我祖母送給我的,雖然不如Tiffany珍貴華麗,但是足以代表我聶齊桓。」話落,這枚活動式戒指穩穩的扣在維琴薩的中指。
他的態度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目光深沉的在她臉上游移,惹起她陣陣不安,她想縮回被他握在手中的手,他卻緊握不放。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汪如水,澄澈透底,可惜了……唔,不--說可惜又太獨斷,有時候他總覺得,這雙眼睛並不如他所以為的失去光明,對於一個驟然失明的人來說,她太習於黑暗,也太平靜從容了。
興許是對他的注視感到煩躁,她緊擰著雙眉,啞聲低喝,「放手--」
他不怒反笑,「妳很任性,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縱容女人的任性,因為任性的女人特別可愛。」鬆手轉而撫上她的臉頰,「對了,今晚是新婚之夜,妳想怎麼過?」語氣帶著揶揄。
「不會是你想的那種活色生香,我警告你別輕舉妄動。」她握緊拳頭威脅。
「呵呵……」他擰了她的鼻尖一記,「瞧妳想像力豐富的。真的不再多吃一點嗎?萬一晚了妳肚子餓,我的廚藝可沒珊珊的好。」
「不要毛手毛腳的。」她皺起眉警告。
「對我而言那不是占妳便宜吃豆腐,而是夫妻慣有的舉動,妳得熟悉適應。來,上樓去吧!」聶齊恆作勢又要抱她。
維琴薩拉開他的手,「不用抱我,如果可以,請用工具幫我腳上的石膏卸下。」
「妳確定?」他側眼睞她。
「我再確定不過,基本上我的腳只是皮肉傷,是歐大威的母親想要多訛詐一些保險費,還想趁機跟單老闆討索賠償,所以串謀醫生把我的腳用石膏裹起來。」
「呵呵,妳這無緣的婆婆還真是熱中錢財,好吧,等我一下。」
趁著他幫忙除去石膏的同時,維琴薩放鬆緊繃的下顎,隨即又忍不住打量起身前專注的他。
眼如墨褐的海洋,稜角分明的臉有種沉著安穩的表情,和閃爍搖擺如同燭火的神情恰恰相反,他的面容沉著中帶有堅毅,安穩中又有篤定。
忽地,他抬頭望向她,「這石膏不會真把妳困了半個月吧?」他莞爾問。
閃避不及的她忍住翻騰的羞赧,將眼珠子定在他的眉心,不敢恣意移動,「是、是啊!」她佯裝鎮定。
他淺笑一抹,又低下頭去敲打著石膏,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剛實在太大意了,差點就要露餡兒。
他笑時,彷彿有頑皮促狹的笑意在他唇間舞動,徹底打亂她的心思,就連呼吸都起伏不定的紊亂。
「怎麼了?疼嗎?妳的呼吸聽來很緊張?」聶齊桓突然說。
「沒有--」她斬釘截鐵的道。
雖然沒有抬頭,但是他卻清楚的感受到她一口否認時的窘迫,他又扯著嘴,不禁莞爾起來。
剛剛她的眼神分明是落在他身上,對於一個失明的人,她的目光顯得太活潑,活靈飄擺的眼神,彷彿時鐘的兩根指針,挪動得那麼頻繁,儘管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