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芬歎氣,「小若,我說過他是你爸,別老叫他『那個人』。」
她不語,逕自打開木屋的門,經過一座小庭院,踏進客廳。
「小若。」席玉芬追上她,「既然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他知道你今天放了陶比鴿子,可氣壞了。唉,你啊,為什麼就是不聽你爸的話呢?」
「聽他的話嫁給陶比.哈特嗎?」席薇若冷哼,「對不起,我根本不喜歡那傢伙!」
「你喜歡莊意森,對吧?」
她沒有回答,可這樣的默然也等於是招認了。
席玉芬再度歎氣,「你爸不喜歡莊意森,他不會同意你們結婚的。」
「我不需要他同意!」席薇若銳聲反駁,「我早就滿二十歲了,有權為自己的婚姻做主。再說,他是我什麼人?在『名義』上,他根本不是我父親!」
「是的,在戶口名簿上你也許沒有父親,但實際上他是你爸──」
「那又怎樣?」席薇若冷冷反問。
席玉芬一窒,觸及女兒淒然的眼神,她忽地有些愧疚,撇過頭去,許久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爸說,如果你不肯聽話,他有的是方法毀掉落月莊,還有……他。」
他?是指意森嗎?
席薇若容色一白,驀地抓住母親肩膀,「什麼意思?他要對付意森嗎?他想怎麼做?他究竟想做什麼?」她一連串追問,一句比一句嗓音更尖,聲調更急。
席玉芬哀傷地望她,「我不知道啊,小若。你爸想做什麼,我哪一次能猜到了?我只知道,誰惹惱他都沒有好下場。」
「可現在是我惹惱了他,關意森什麼事?」席薇若眼神森冷。
「因為你爸知道你愛上了莊意森,以為你會反抗全是他教唆的。」
「去他的!」席薇若詛咒一聲,隨手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往地上一砸。清脆的聲響撕裂了室內的空氣,卻平復不了她體內翻揚的怒火。
她覺得憤怒,極度的憤怒,以及……空虛。
那個人根本不懂她!到現在,他還是一點也不懂她……
她怔立原地,任滿腔怨怒傾壓自己,直到無線對講機傳來一陣焦慮男聲──
「不好了!董事長,不好了──」
她凜神,抓起無線對講機,「什麼事?」
「主建築失火了!我們控制不了火勢。」
「什麼?」她驚喊,匆匆忙忙趕到木屋外,果見遠處冒出一團黑色濃煙。
「失火了!」席玉芬跟著她奔至門外,望見那宛如野獸張牙舞爪的火勢,牙關直顫。「他真的……做了,他說到做到……」
「SHIT!」沒理會母親張惶的驚喊,席薇若跨步便朝飯店的主建築直奔,高跟鞋在地面敲出一聲聲急促響音,流露出她內心的強烈不安。
靠近主建築時,一群在外圍觀的住客阻住了她的腳步,雖然工作人員不停呼籲住客們遠離現場,仍擋不住某些人愛看熱鬧的心理。
「借過!讓一讓!」她銳喊,雙手用力排開圍觀的人群,擠至最前頭。
火勢沖天,延燒得劈啪作響,煙霧瀰漫,而保安組的員工們在莊意森指揮下,正奮力滅火。
她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霸道的火苗一寸寸吞噬落月莊的主建築,吞噬她當初一寸寸監督那些工人翻修出的端麗建築。
氣派雅致的大廳,各具特色的客房,每一間都是她費盡心思跟設計師逐步規畫出藍圖,打造裝潢。
她傾注了無數心血,白天監工,夜晚苦思,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建築,如今就要毀於一旦。她的熱情、她的願望、她的夢想,全毀了……
「不!」激昂的嘶喊直衝雲霄,好一會兒,她才領悟是自己心碎的嗓音。「不要……不要這樣──」氣血湧上腦,她一陣暈眩,不顧一切地往前衝。
「薇若!你做什麼?」有力的手臂抓住她,「冷靜點!」
她回眸,黯然的眼神令抓住她的莊意森一震。
「我要進去,讓我進去!」她啞聲求道,淚水在眼眶打轉,「讓我進去。」
「現在進去也做不了什麼。」他緊握住她的手,傷感地望著她,「火勢太大了。」
「可是……」
「別難過,等火滅了之後,我們可以一起重建它。」他安慰她。
「沒有用的。」她絕望地搖頭。只要她一天不聽從父親的命令,這樣的事就會一次又一次發生,就算他們再重建一百次也沒用。「沒用的……」她迷濛著淚眼,望向眼前火龍肆虐的情景,心痛難抑。
她倏地閉上眸,不忍親見自己的心血毀於一旦,咬緊牙,正準備旋身離開時,一道心念猛然直劈她腦海。
她恐懼地瞪大眼眸,容色雪白。她的……她的小提琴還放在辦公室裡……
「小提琴!我的小提琴!」她慌亂地嘶喊,在這一刻,完全失去了理智,「它還放在裡面,會被火燒光!會燒光的!」踉蹌地就想奔進火場。
莊意森迅速攔住她,「薇若!別衝動!」
「放聞我!放開我!」她在他懷裡拚命掙扎,「我的小提琴還在裡面,它會被燒掉的!」
「別鬧了!」他喝斥,「你現在進去等於是送死!」
「可是它……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他不明白,對她而言,那把小提琴比落月莊還重要,甚至比她自己都重要。
她開始哭泣,下意識地想掙脫他的鉗制。
莊意森低頭,心痛地看著她的淚顏。記得她曾說過,那把小提琴是父親送她的生日禮物,而她其實不怎麼在乎這個禮物。
她說謊!其實她在乎得不得了!
「你別動,薇若,留在這裡。」他命令,「我進去幫你拿。」說著,他向正在滅火的員工借來水柱,淋在自己身上,然後脫下外套。
他做什麼?席薇若傻傻地望著他。他真的打算衝進火場嗎?
為了幫她拿出最珍愛的小提琴,他不惜以身犯險嗎?
「你等著,薇若,我一定會幫你把小提琴拿出來的。」他對她微笑,溫柔的保證狠狠抽痛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