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默不作聲的坐在爸爸身邊聽他們聊天,瞭解他生活的大小事。
一年又過去了。樊可晨除了要拜年而到他家以外,沒再當面見過他。
偶爾,在學校不期然的擦肩而過,兩人也沒打招呼;比路人還陌生。
但在可晨沉靜的內心深處,說真的,她很想和他聊上幾句話。
真正對他起了競爭意識,是從聶爺爺口中,聽到他交了第一個女友之後——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她十五歲那一年的七月六日。
她聽說他和他女友約在學校大門口見面,於是她充滿好奇和略微不安,本來在學校自習準備聯考的她,卻在他約會的時間之前,特地繞到他學校大門口旁邊花叢裡偷偷地偷窺那一幕。
見他充滿自信的對他女友打招呼,她突然有種希望——希望他的燦爛笑容是對著她的;他笑的時候,真的很迷人……
他的女友有一頭清爽的短髮,看起來俏皮可愛,聽說和他是在籃球社認識的。就聽到那女孩活潑問道:「喂!我們去體育館看花展好不好?聽說這次的主題是仙人掌喔!有一種世界最高的仙人掌——」
他冷哼一聲,看著遠方,衝口而出。「我最討厭的植物就是仙人掌。」
一直躲在花叢中的樊可晨,完全忘了跟蹤他約會的目的,只是一個勁兒的懊惱迴盪著他說的話。「他最討厭的植物是仙人掌?那為什麼卻送我……他說我適合種仙人掌?他……討厭我?」
「你討厭我,難道我就喜歡你嗎?」樊可晨不服輸的從花叢中衝出來給了他一巴掌;這是第三次。
留下滿頭霧水的一對高中情侶,樊可晨揚長而去。
後來樊可晨念的是私立高中。
因為那一年,成績優秀的樊可晨並沒如願的考上第一志願。
* * *
是從何時開始對她懷抱著這麼深的愛戀呢?聶旭黎自己也不懂。
發現到時,他早已不由自主的愛上她了。
一開始總是以「那個無理取鬧的女人」、「那個粗暴的凶婆娘」等代名詞對著週遭的人數落她,巴不得她別出現在他面前,就為了當年那些個沒來由的耳光,他認定她是不懂感激別人、不懂接受別人好意的頑固傢伙。
拉不下臉和好,他就這麼開始與她處處對立起來。
學業上兩人要競爭,社團上兩人也競爭,一直僵持不下的局勢,就這麼持續膠著。
然後,當他開始交女友時,奇怪的事發生了。
開始的十任,每個人交往的時間都不到半個月,讓可晨總是有理由出言諷刺他花心或是放蕩,而他當然不服輸的取笑可晨沒情趣和缺乏魅力。
然後他開始檢討自己對待女友的態度,到底有哪裡不對勁的時候,他赫然發現問題所在。
第一位太活潑,不夠莊重;第二位太軟弱,不夠堅強;第三位太三心二意,不夠果決,拖泥帶水的讓他心煩;第四位……
條列了他與十位女朋友分手的原因後,他知道自己為何老是不能和女友好好交往的原因。因為不服輸,他在不自覺中總是要求自己的女友一定要比可晨優秀,但每每相較之下,他還是覺得可晨才是他的理想。
唉?可晨才是他的理想?
認知這個事實讓他大為震驚,因而病了三天。
不論是條件多好的女性,他總找得到缺點而與對方分手。
這就是他屢次情場失意的緣由。就算可晨並不完美,但他早已認定了她,所以他眼中始終看不上別人,沒辦法呀!
該是從第一眼起,他就想要得到花園之中、那朵最讓他呼然心動的嬌柔小花;雖然小花逐漸嬌艷,又帶著不讓人親近的刺,但,他仍想摘下那朵花,獨自佔有。
因為不肯相信這個事實,他反抗的繼續追求各種類型的女人,他就是不願承認他喜歡上的卻是自己口中那個「性格頑劣、個性乖僻」的樊可晨。
他就這樣一面暗中追逐可晨身影、在別人面前卻與她水火不容,一面又不斷重複與別人交往、不合再分手的蠢事;直到大學時代,可晨不小心在他面前失足墜落池塘溺水為止。
他總算頓悟——他不想失去可晨!那一瞬間,他奮不顧身的跳下水池救了可晨。之後,可晨除了表面派人送上禮物轉達感謝,實際上,在幾個公眾場合,也不再是對他視而不見。
有時,目光交會、並不言語;但他知道,可晨對他也不再只有反感。
但是他仍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喜歡她,可她的心意呢?
他要如何對她展開追求?而就在連下一步也不確定的時候,他聽到可晨突然片面宣佈要去留學。
該怎麼做?才能留住她?他不免懊惱起來。
不,留住她是不可能的,她要繼承家業,所以她必須去美國不可。
而他呢?雖然他對經營生意沒有興趣,但要能被可晨所注意,就只好和她選擇同樣的路!
然後,他放棄了讀到一半的理學院研究所課程,同樣申請到美國留學,與可晨同一間研究所,甚至同一位教授門下。
當他發現他居然和可晨競爭同一個名額時,已經來不及了,他上榜了,而備取的可晨不得已換了個指導教授。
然後,他得到消息的同時,正是可晨沒好氣的指著他破口大罵。「你到底還要擋在我面前多久!」
高中時,她為了他沒能考上第一志願;而現在,他又不讓她好好唸書。
真是氣死人了!
當他臉上多了一個火熱的掌印時,他卻只是對可晨輕笑著。「今後,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誰、誰要看到你!」可晨氣嘟嘟的走了。雖然生氣,雖然難過,可是她心中卻不免有那麼一絲絲雀躍,他們兩個,難道真的不能分開嗎?
反正兩人是怎麼樣也不可能情投意合了,那麼,即使命中注定他們是冤家、就算是一輩子的競爭對手,她——也由衷感激命運的安排!
而他望著她快步離去的身影,只是仰天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