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拜託你了。」我對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來吧!」梁奇案把背脊一挺,右手叉在腰間,示意我挽著他走進場內。
一步、兩步!我的勇氣正在逐步削減。
「季雪凝——」老爹喚著我到他身邊。
「哇!季老,這是您女兒呀!真是標緻啊!」
「雪凝,還不叫阮伯伯——還有這位阮姊姊——這就是你認識的那位——」
「木叔叔——」我客套地頷著首,卻迴避了他的眼神。
「穆教授現在在哪兒高就?」趙醒仁問著。
「上海藝術學院——」穆穎回答著。
「什麼?!那不是你就讀的那一所大學嗎?」梁奇峰插著嘴,「你們都沒見過面嗎?」
幾雙眼睛全盯在我和老爹的身上,彷彿要發掘秘密般地久久不放。
「當然有啊!」我不指望那塊木頭的機智反映,只好靠自己了:「一天看三回,看的都沒味兒了。梁奇峰你不是要教我跳舞嗎?」我實在撐不下去了,值得匆匆地拉著梁奇峰逃開。
「這孩子真是的——」老爹無奈地搖著頭。
「小女孩嘛!總是愛玩——」
音樂是一曲接著一曲,我也在梁奇峰的偽裝下暫時有個歇息,但這不是辦法,因為接下來就是正經八百的募款活動,而我,又該逃到哪裡去?!
找曉茵敘敘吧!我腦筋轉到這兒,便獨自一人往陽台外的階梯走下去,試試看在花園中是否能找到「水仙花」的人影。
「在找人嗎?」突然出現的一個聲音。
「是你?!」我愣住了,一會兒才開口:「怎麼不進去?你未來老婆跟丈人在裡頭呢!」
「我知道你生氣了——」穆穎的神情透著憂鬱。
「我氣我自己——」話才說一半,我就哽咽地不敢再多言了,怕是一落了淚就成笑話了。
「那個姓梁的浮浮躁躁,沒柳書巖的成熟穩重——」
「於你何事?」我不禁怒火中燒,「你結你的婚,我交我的朋友,你放心!我不會同你糾纏不清——」
「穆先生 阮小姐有事找你啊!」不遠處有人正呼喊著他。
走呀!走呀!想走我也不留了。
「丫頭——對不起——」
他還是走了,只留下一句對不起。
而我所有的感情只值一句對不起?!
我想,我哭了,哭得痛徹心扉,哭了好久好久,哭得無語問天。
「擦擦淚吧!」遞到眼前的是一條手絹。
「曉茵?!」我愕然地抬起頭。
「原來穆穎才是你的新歡!」不知道為何,曉茵的語氣中竟有些令人不舒服的酸澀氣味。
「沒這回事——」我否認著。
「你們剛剛說的話我全聽到了,沒想到你季雪凝竟會為了男人哭得如此肝腸寸斷。」
「曉茵你怎麼了?」我所認識的曉茵不該是如此尖酸可憎的,「我以前的那位好姊妹怎麼不見了?」我說著。
只見曉茵吸了口氣,說:「我的好姊妹是不會搶我最愛的男人——」她知道了?!
「曉茵——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焦急地想解釋著。
「那又是怎樣?季雪凝你還想騙我多久?!要不是善謙的遺物中夾著一封寫給你而尚未寄出的信,我仇曉茵就會被人當成傻瓜一輩子,為個不愛我的男人流眼淚——」
「曉茵相信我,我絕對沒有——」
「有沒有都與我無關了,現在我是趙太太,以前的恩義今日就一筆勾消。」曉茵冷冷地說著,「不過,這下子該阮小姐要當心了——」丟下這話,她即轉身離去。
而我,卻無力再做辯解地癱坐在石椅裡。
第十章
回到上海後的隔天,我照例與書巖坐上柳家為我們準備的車來到學校的大門前。
「你真的決定了嗎?」書巖關心地問著。
「嗯——」我點了頭就不再多言了。
「他——在前面——」書巖突然吞吞吐吐。
我朝他說的方向望去——是他!穆穎。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再轉向書巖說:「我先去系辦公室——」說罷,便在離穆穎五公尺的距離前轉入左側的迴廊,無視於他裒戚的雙眼。
「什麼?!你要申請休學?!」系主任無法置信地瞪著我,「你成績這麼好,休學真是太可惜了!到底有什麼困難?說出來或許學校可以幫你——」
當然,我還是婉謝了系主任的好意,因為這決定早在我回上海的前一天,在我徹夜未眠的反覆中成了定局。
我一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即使輸,也要輸得乾脆、輸得有尊嚴。
「什麼?!休學?!」姬芳燕驚訝的眼眶泛著淚水,「不要嘛!你走了我就孤單了——」
「哎呀!那我以後不就沒對手了——」耿肅也是依依不捨的神情。
短短不到兩個月,叫了這些好朋友算是我來上海的唯一收穫吧!只不過,失去的卻更多了。
「那你今天只是來辦手續的囉?」耿肅說著。
「有始有終,我來上最後的一堂課。」我故作輕鬆的笑容裡藏著我說不出來的依依。
或許想再看他一眼,或許想再重溫他眼中的纏綿,也或許潛意識中再期盼奇跡的出現……但,我不敢強求,畢竟我能做的都已做完,就像三審定案,我等到的是一紙心碎的判決。
上課鈴響,他就如往昔般地走進教室裡來。
秋意正濃,他那棉衣肩上還殘留著黃花落葉,剎那間我有伸手拂去他肩上點點花瓣的衝動,告訴他,天涼了別忘了加件衣裳。
「穆教授,咱們今天要練習的主題是什麼?」同學們的問題打斷了講台上穆穎對我的凝望。
「哦——」他回了神,說:「自由創作吧!想畫什麼就畫什麼——」他是真的心不在焉。
但,我要的是他的果斷,不是他藕斷絲連的情感。
「雪凝——你看他那樣子好可憐喲!」姬芳燕竟同情起他來了。
「怎麼回事?穆教授今天看起來很沮喪——」
「季雪凝也好不到哪兒去呀!面容憔悴。」
在課堂中,同學們猜測的耳語瀰漫在整個空氣裡,更讓我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