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靜閉著眼,伸出手,將那把劍以令人錯愕的方式,刺進了自己的胸口,也插進了她身後那位彪形大漢的腹中——
「靜——」李沅毓衝上前,拔出了劍,「可惡——可惡——」他使勁全力地把血流如注的彪形大漢再千刀萬剮。
「靜——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李沅毓將奄奄一息的賀蘭靜抱在懷裡,那汩汩不停的淚就不斷滴在賀蘭靜那蒼白的臉上。
「你——哭了——」她撐開沉重的眼皮,用手輕撫著他臉上的淚,她說:「你不該回來的。」
「不!是我不該走的,我一出了海心寨我就後悔了,再發現你放在我包袱中的玉珮,我幾乎氣瘋了——你怎麼可以把我送你的玉珮還給我。」李沅毓哭得歇斯底里。
「那玉珮不該屬於我——」她氣若游絲。
「胡說——」李沅毓拿出了那玉珮,再把它放到賀蘭靜的手中,他說:「這玉珮永遠都是你賀蘭靜的——我不許你還給我。」
「可是——你愛的人不是我呀!你只是迫不得已才娶我。」賀蘭靜心頭一酸,眼淚又滾了下來。
「是我糊塗——是我混帳!我明明是愛著你,卻又不敢承認,一味地堅持著自己心裡的那個幻影,直到我離開了海心寨,看到了那隻玉佩,我才知道,你在我心裡早已是無人可及的重要,所以,我才中途折返不回王宮,原想給你個驚喜,卻------」他全身顫抖著,因啜泣而不能言語。
「有君此言,我這一生於願足矣——」賀蘭靜喜極而泣,她沒料到在這最後,她還能有著他的愛來陪葬自己。
「靜——不要離開我,我不能失去你——我愛你——」在李沅毓最真切的表白下,在他的淚眼狂吻下,賀蘭靜安詳而微笑地在他深情的懷中香消玉殞。
「靜——」整座山谷有著李沅毓的哀痛呼嚎,訴說著他的悔恨交織、迴響著他天崩地裂的感情……
而賀蘭靜的手還握住那隻玉佩,彷彿提醒著她,來世她還要與李沅毓再愛一次。
她為他刺上心口的血為憑!
以這一百零八朵蓮的玉為證!
第八章
一九九六年 台北
同樣的車水馬龍,同樣的行色匆匆,
但,重慶南路的擁擠似乎有所不同。
或許是因為它販賣的,是現代人如饑若渴的精神食糧,因此,在這等商業掛帥的急切中,重慶南路倒像是遊走在市集中的秀才,抖抖袖口就不自覺地散發出書卷氣來,與眼下的功利和睦相處、不相妨礙,各自有著各自的期待。
就像走上三個鐘頭的俞靖,她的艱苦卓絕,就為著一個期待。
「請問——這裡有沒有關於中國古代玉器的相關書籍或圖片?」這已是俞靖走進的第五家書店了。
「如果你要找的是國家級有案可考的,那我建議你上中央圖書館找。」答話的,是一位年約六、七十歲的老先生,還操著濃厚的外省口音。
「我找過了,就是沒有我要的資料。」俞靖已經耗掉一個禮拜的時間窩在圖書館的陳列架前,翻遞了那每一冊重達三公斤的古代文物遺跡介紹,最後在不得已下,才聽從歷史系畢業的同學建議,來到這條眾多書店林立的重慶南路碰碰運氣。
「愈是古老陳舊的店就愈要探個仔細!」這是歷史系高材生莫煜的「名言」,但對她這位回國不到半年的菜鳥而言,倒是挺受用的,至少幫她的搜尋行動縮小範圍。
「你到二樓右側去看看,最近我剛進了一些有關骨董拍賣會曾經買賣過的物品的原裝書……」
抱著最後一絲的希望,俞靖踩著那嘎嘎作響的老木梯,上了二樓雜亂無章又有點霉味的「書庫」裡。
「天哪!這該從何找起?」俞靖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透過那薄薄的鏡片把這片凌亂看了一遍,然後再閃過地上的幾堆未上架的書,直接走到右側略顯陰暗的書架前。
老樣子!俞靖還是極有耐心地一本本翻閱,這種專心與用功的程度實在有資格再叫她拿個博士學位。
只是這次,她的主題不再是統計學,而是那隻玉佩,
想到玉珮,俞靖又聯想起玉珮的主人——靳馥恩,想到靳馥恩——那寬闊的胸膛、那性感憂鬱的一顰一笑,還有那看似溫柔卻是疏離的眼光……
可惡的靳馥恩!沒事長成這副模樣,不但讓巧扮服務生的她因過度興奮搞得連連出糗,最後還引發了久未發作的心口疼。不但當場昏在他的房裡,還作了一個莫名其妙卻痛到肝腸寸斷的怪夢。而就因為這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讓從昏迷中醒來的俞靖,直接慌張地奔出了他的房裡,根本不待他淋浴完畢,再同他討論購回那隻玉佩的事宜。
這事,全壞在靳馥恩那迷死人不償命的輪廓裡!俞靖把一切不順全歸咎在他的身上。
但,玉珮的震撼也始終沒讓俞靖忘懷,尤其是在靳馥恩房裡作的那個怪夢,情節方面她記的是斷斷續續,但,就是那感覺份外教她忐忑不定,更奇怪的是,那玉珮竟然也出現在夢境裡,也同樣與她似乎有著某種程度的關係。
俞靖的好奇心本來就有殺死人的火力,尤其這次還牽涉到自己,於是趁著尚遠在美國的老爸還未發佈俞氏企業的新人事命令之前,她自己就偷個閒,趕忙地先回台北四處探尋有關那隻玉佩的年代及其代表的意義。
一個禮拜下來,除了兩條快跑斷的腿之外,俞靖至今仍一無所獲,要是今天連這最後一家書店都沒有,那她恐怕會真的去找催眠師,索性閉起眼睛直接進入前世,去把這只古玉珮的來龍去脈挖掘出來。
「小姐——你要找什麼書?」一位年約三十出頭的中年人,正把一套書從架子上取了下來,看樣子,他該是這書店的員工。
「哦——我在找一本有關古玉珮的書。」其實,俞靖也不太清楚該如何去形容她所要表達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