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月兒——他的小月兒。
他把他的心交予了她,只給她。
「遠祈?」見他不語,他懷中的人兒心焦地喚著他。
鄭子禹輕笑,流露幾許深情的目光,直勾勾地瞅著她:「我沒事。倒是你,疼嗎?」柔而不膩的語吻。
孫弄月搖搖頭,靜靜地枕在他的胸懷中,聆聽他平穩的心跳聲。
「不。」她輕語。
一抬頭,兩人的目光緊緊膠著,凝眸深處,情深無限,一切盡在不言中。
「遠祈,不要讓我嫁給別人好不好?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你愛我的是不是?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呢?」她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我好愛你,別讓我嫁至西岐,我會恨你的……」
鄭子禹歎息了。
他何嘗不想將她據為己有,終其一生和她共相廝守呢?可是他不能!孫定山鐵定不會放過他們,他心裡有數。
思及至此,他的心情逐漸冰冷……
「月兒,你該知道我們在一起不會有結果的,縱使有了夫妻之實,結果仍不會有所改變!」希望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毋須諱言,他們倆都心知肚明,鄭子禹不過是理智道出這項事實罷了。
孫弄月有些明白了,她感覺心頭正逐漸發涼。
「這……就是你多日來得到的結論?」
「是的。」他回答毫不猶豫。
「所以?」她顫聲追問下文。
「所以,今晚是個錯誤,是個不該發生的錯誤!」他殘忍地說,卻又因不忍見她脆弱受傷的表情而別過臉去。
「我懂了……」孫弄月眸中泛出淚光,聲音中強忍泣意的哽咽清晰可聞:「原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而已……是我自己厚顏無恥,自薦枕席來倒貼你。到頭來,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與二娘無異……」
「不,不是這樣的,弄月,別弄擰我的意思,我——」
「別再說了。」孫弄月匆匆下榻,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凌亂衣衫,快速地整裝完畢,背向著鄭子禹,不願正面與他相對。「別告訴我這一切錯誤是因你而起,因為你的把持不住——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我們之間,就算發生你所謂的『錯誤』好了,都不該只是因為你單方面的無心甚至情不自禁所造成的,我以為……感情應
該是你情我願的事,所以,如果你真愛我,就請別說出這些話來傷害我,縱使把所有的過錯全攬在身上能使你良心好過一些,我也不准你說!」她聲調中有著交加的悲憤情感。
鄭子禹心神欲碎地僵坐靜默著,感覺自己的心正在淌血。他一動也不動地癡望著心愛女子的背影,一貫的面無表情。
「我走了。」孫弄月恢復平淡的語吻。「我知道我們誰都不能違抗爹爹的命令,他要我嫁,我就得嫁,他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你執意忠誠的決定,我明白。總而言之,就是我乖乖地待嫁閨中,然後等到下個月的出嫁之日喜氣洋洋地坐上花轎,而你——鄭子禹,則是盡忠職守全力護送我安全地抵達西岐成婚……你果
真是個克盡職責、忠心耿耿的好護衛,不枉我爹爹對你多年的栽培有加!」
孫弄月冰冷的言語,每一字一句都像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在鄭子禹的心頭上。
「鄭子禹,從小到大,我不知道去恨一個人的感覺究竟是如何,不過,我現在終於知道了。若不是你,我想我大概永遠也不會瞭解,恨——竟是如此滋味!」強烈的絕望之感如排山倒海似的洶湧而來,孫弄月寒著臉,強自按捺即將崩潰的情緒:「我恨你。」
再冷靜不過的語調,說完,她決絕離去。
淚,終於無聲無息地滑落……帶著破碎的心,孫弄月的腳步愈來愈怏——
抉擇在恩情與愛情之間的鄭子禹,痛苦無處宣洩……
『碰!』單掌往木桌上用力一拍。
木桌應聲碎裂,如同他的心。
望向孫弄月身影早已隱沒的方向,鄭子禹失魂落魄地搜尋著渴盼的身影,但落入眼底的,是一片樹影扶疏的空茫……
「城主,傳屬下前來,有何吩咐?」鄭子禹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語氣。
孫定山抬起頭,若有所思的目光自桌上的甲骨移開,擺了擺手,示意占卜師退下。身旁的侍者端來一盅狀極詭異的血水至鄭子禹面前,輕置於茶几上後,也隨即從容退下,很快的,書房內只剩主與僕——孫定山和鄭子禹。
詭異的氣氛漫布在他們兩人之間。
靜默許久的孫定山,總算打破沉默,他緩緩地開口,但口氣是不容錯辨的凌厲:「子禹,可記得當年你爹和你剛至鉅龍城安定下來時,在我面前所立下的誓言?」
「屬下記得。」他瞬時悟出孫定山傳喚他前來至此的真正用意。
「說來聽聽!」孫定山眸中精光乍現,又隨即消逝。
鄭子禹依言,朗聲復誦出當年初蒙孫定山收留時所立下的誓言,一字不漏:「我,鄭子禹,今生今世,當永遠效忠鉅龍城,且完全服從城主的命令,除非因過失遭城主放逐另當別論,否則絕不言悔,倘若有二心,定不得善終!」
孫定山聞言點點頭:「很好,既然如此——」
他的目光停在鄭子禹身旁的茶几上。
雖不知擱著的那盅血水是為何物,但鄧子禹心中已然明白了悟,孫定山明顯地對他的忠誠起了疑心,不再全然信任。
「桌上那盅血酒,我要你喝乾它!這是命令。」
鄭子禹沒有絲毫的遲疑,動作俐落地舉盅一飲而盡。
孫定山注視著他的反應,相當滿意,陰惻惻地問道:「你難道不好奇這盅血酒有何作用?也許,它是盅含有劇毒的酒,你不怕嗎?」即使確定鄭子禹的不二之心,他問話中的笑容仍別具深意。
「何懼之有?屬下若是貪生怕死之輩,城主當初也不需栽培屬下至今。酒中有毒與否,倘若城主認為屬下不必知悉,那屬下又何須置疑?」他理所當然的直言無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