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玉聞言炸了起來,倏地伸筷挾向那盤再完美不過的糖醋魚。「我的魚怎麼可能放太多糖!白正堂,你以為『神廚』二字,別人是說假的嗎?什麼我放太多——」她把魚肉納入口中。「——糖——」接下來的聲音像是突然消失。
確實是甜了些。可他連試都沒試,怎麼會知道?
「如何?」他揚眉。
他等於是看著她長大的。
紀、白兩家素來交好,白家的家宴向來都是由紀家掌廚,自三年前起,紀家就將主廚的重任交到紀小玉手上。而事實證明,紀小玉除了美貌和脾氣外,廚藝更是青出於藍,紀家飯館的聲名也就打得更響亮了。
她瞪他一眼。「完美得不得了!所以——」她另外拿出個陶盤,將魚從宴客用的精繪瓷盤中倒出。「我決定把它帶回去!」幸好及時發現,否則這種失敗之作要是流出去,她「神廚」的美譽可就毀於一旦了。
「好了!你可以滾了!」她一點都不想感謝他。因為這會讓她覺得,她沒有一點比得上他。
「帶回去?」看見她故作鎮定的模樣,他忍不住想笑。「這可是我白家出錢買的魚。而這兒,也是我白家的廚房哪!」他搖頭,伸手拿過她手上的筷子,挾了塊魚肉送進口裡。
她整個人一震。
他竟然——用她吃過的筷子吃東西?她的俏臉在瞬間脹紅。
「你——還給我!」她將筷子搶回,惡狠狠地瞪過去,試圖以怒氣掩飾狂亂的心跳。「你不是嫌它太甜嗎?白正堂,我警告你,你要是太閒的話,去找你那些鶯鶯燕燕,別在這兒找我的麻煩!」
除了白正堂之外,還真沒人敢惹紀小玉,因為……
她是百丈城的老大。
雖說紀小玉的廚藝之佳是有目共睹,但說實在的,百丈城遺世獨立,方圓百里之內,能燒得出可以令人嚥得下口的酒菜的,也只有她紀小玉了。所以每有大宴,白家總得請她來主廚。以兩家的交情,她是不能不來的。可她最討厭的就是在廚房見到白正堂,這讓她覺得他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而她只是卑微的廚娘。現在,他高中文武雙料狀元,她和他的距離,又更遠了。
這讓她很懊惱!
「我並不閒,」他斂眉,環起雙臂。「也沒有太多鶯鶯燕燕。」對於這樣不實的指控,他有些不悅。
別人不瞭解他,他並不在意,可這些話從她口中說出,聽來卻格外刺耳。
「哈!」她把鏟子往鍋裡一丟,雙手插腰。「白正堂白大少,你的『不閒』就是來打擾我的工作?要說你沒有太多鶯鶯燕燕,還真讓人不敢相信,難不成平日那些圍著你的女人,全都是男扮女裝?」
其實,她不想對他凶的,可她就是忍不住。無論她用什麼態度對他,他總是一副無所謂、事不關己的模樣,這讓她更生氣。
她紀小玉再怎麼說也是美人一個,男人見著她不都是捧著、呵護著,生怕她不開心。哪像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望著她,搖搖頭。「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不想和你多做爭辯。既然你忙,我就不打擾你了。」說完,他一頷首,轉身走出廚房。
「欸你——」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已經走得不見人影,留下她氣得跺腳。「莫名其妙!白家大少了不起啊!想吵人就吵人、想走就走,有沒有把我這個『神廚』放在眼裡!」她拿起鏟子,用力往鍋裡剷去,發出好大的聲響。
「何必呢——」剛走進門的林仙仙忍不住開口。
「仙仙,是你啊。」回頭看見來人,紀小玉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你說『何必』是什麼意思?」
仙仙頭也沒抬,只是拿了杓子攪拌起湯來。「想要人家留下來,就別拿話激人,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紀家飯館以美食出名,也以美人聞名。
除了繼承家業的紀小玉外,還有個名聞遐邇的清麗廚娘——林仙仙。沒人知道她打哪兒來,只知道三年前她一個十八歲的弱女子出現在百丈城,恰巧昏倒在紀家飯館門前,然後紀家便收留了她。
「誰要他留下來了!」紀小玉不悅。「你沒聽到我剛叫他滾出去嗎?仙仙,你在暗示什麼?難道你以為我會在乎那個笨蛋嗎?」
「我什麼都沒說。」仙仙聳了聳肩。
她與小玉情同姊妹,雖然小玉不說,但她最能瞭解這妹妹心裡在想些什麼。三年前,是小玉頭一個發現了她,也是小玉幫著她在百丈城立足,是以她始終將小玉視為自己的妹妹。既是妹妹,該說的,她忍不住。
「你明明就有!」
仙仙放下湯杓,轉向親如妹妹的好友。「小玉,不是我要說你,你的脾氣也太大了吧?若非你心地其實不壞,又是百丈城裡最美的女人,誰還理你啊!說真的,白少爺可是咱們百丈城的英雄,論人品、論學識、論功夫,哪一樣不好?也只有他能受得了你的脾氣。」
「仙仙!」紀小玉頓足。「你是幫我還是幫他!明明就是他來找我的碴,你竟然還幫著他說話!」
「我沒有幫著他說話。小玉,有些事……算了,反正這樣的日子也不會太久了,你愛怎麼對他,就怎麼對他吧。」
「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紀小玉突然僵住。「仙仙,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仙仙故作驚訝地瞪大了眼。
「知道什麼?是有關白正堂的事?」
看見她著急的模樣,仙仙更故意緩緩地道:「白正堂考上文武狀元,這你是知道的吧?再過幾天他就要進京面聖了,等到他進了京,當了官,恐怕得到老才能還鄉了。且說不定皇上一見著他這等人才,立刻便把他選為駙馬,到時,只怕你想見他一面都難嘍……」
這一番話,對紀小玉來說,恍若晴天霹靂。「進京當官?當……駙馬?」她從沒想過這樣的事。「所以,他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