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聽?」他朗朗笑開。如果他不是也在看她,怎麼會知道她看了他多久?
曹介勳也不明白,為什麼在她面前,他的心情總是格外放鬆。也許是她脫線的小動作,讓向來嚴肅的他,不得不拜倒在她的「笑功」之下。
一直走路又不講半句話,好像挺奇怪的。惟歡清了清喉嚨。
「我一直看你,是有原因的。」真是的,她幹嘛這麼誠實?「我對你很好奇。」
她說話可不可以再伶俐一點?「除了我以外,我們全家人好像都見過你,也跟你很熟的樣子。」
他低頭朝她笑了笑。
「令尊與家父是至交,我也在因緣際會下,認識你大哥與小妹。」「你本來是在做什麼的?」
他遲疑了一下。「粗工。」
「粗工?是嗎?」她有點懷疑。除了那一身結實的肌肉之外,他怎麼看怎麼不像啊。「哪方面的粗——」
他沒等她問完,就逕自開口:「你呢?」
沒得到答案,她不甘不願地回答:「我在翔藝精品集團企畫部工作。」
他手心一緊。「那麼,上次在你桌上看到的資料跟照片是……」
「我正在企畫的一個展覽酒會。」她毫不設防地說出口。
「那些照片裡,照的是一把劍?」他的聲音有點緊。
「你看得真清楚!」她有點驚訝,但沒把他的認真當回事。「馮總想推廣鑄劍藝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指定我負責企畫,我還是新手呢!」
他目不斜視,牽著她的手直往前走。
「那劍……從哪裡來的?」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耶,聽說鑄劍師也不詳。」她喃喃自語。「好像連馮總也不清楚。」他眸心光芒微微一斂。「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但也沒辦法。」她聳聳肩,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可以跟他輕鬆談天了。「上班族就是老闆說什麼都是是是!『不想被砍頭』照做就對了。」
「嗯。」他輕應一聲,不再發問!像陷入了沉思。
高高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直到回到藍家,他們都沒再開口。
* * *
時近黃昏,走在與惟歡相約的路上,曹介勳唇際有一抹不自覺的淡笑。
雖說不上急遽升溫,但幾天相處下來,他與惟歡總算不像之前那麼生疏,她也不會一聽到他的腳步聲,就開始東閃西躲,幾次連餐桌下,電視櫃都想鑽進去。
不過拜她所賜,他腳下功夫愈來愈厲害,已經到了足不沾塵的地步。
想到了她好笑的行徑,他忍不住擴大笑弧。
他走過轉角,突然間,眼神一銳!
他看到了她,那個背信忘義,貪圖富貴的女人!他臉色一沉,手掌一撐,長腿翻過人行道的欄杆,冒險追到對街去。
此起彼落的喇叭聲,引起那個女人的注意。
當她看到曹介勳,原本還笑意盈盈,眸光如蜜,想打馬虎眼混過去,但見到他眸底的銳芒,知道他絕不再放過她之後,她先發制人,劈掌就給他一記重擊。
「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天。」曹介勳讓她三招,發招前,沉重地說道。「我以為,這輩子我絕不可能打女人,但看來我要破戒了。」
他出手往那個女人擒去,招招迅如閃電,女人強攻不過,咬著牙反攻為守,最後反守為退,雖然纖細的身子像蛇一樣靈妙,卻幾乎躲不過曹介勳的擒拿。
一輛敞篷跑車突然從小巷裡衝出來。
「上車!快!」
女人奔過去,雙手撐過車門,俐落地跳進車座,見危機已除,她神色恢復得意,解下頸間的紅絲巾,囂張地朝他揮了揮。
曹介勳看著跑車疾駛而去,眼底充滿了決心。
開戰的時候到了!
* * *
惟歡在不遠處,靜靜看著他繃緊的身軀與緊握的拳頭,沒上前去。
他們約好在翔藝附近碰頭,沒有想到竟讓她看到了這一幕。
他們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去大吃一頓,她會帶他到很有特色的餐廳去享受「城市」
的繁華,因為先前他含蓄地說過,把「要事」完成,他就要回到家鄉。
聽他的口氣,那地方像是原始森林,人煙稀少、交通不便,十足「鄉野」的感覺。
而那個傲慢又囂張的紅衣女郎,她剛進企畫部時,就在馮總辦公室見過。
她跟曹介勳是什麼關係?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嗎?
她跟曹介勳一樣,也是從「鄉野」來到這個花花世界?
她……被五光十色的大城市炫惑了嗎?
惟歡知道那輛敞篷跑車屬於誰。
馮總有足夠的財力,讓紅衣女郎享受頂級的生活,但是……離開曹介勳?她不敢想像與他分離的感覺,那好像是會……是會扯痛心肺。但,剛剛紅衣女郎俐落離去的模樣,似乎毫無眷戀。
惟歡看著曹介勳的神情。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面無表情,所有的情緒像是被厚厚的冰層所覆蓋。
是了,一定是這樣的!
那個紅衣女郎,毫無疑問就是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後來因緣際會,跟馮總搭上線,從此遺棄了他,所以他才會有如此複雜的表情。
雖然跟曹介勳只是「朋友」,雖然只是剛巧看過對方裸體,又輕吻過一兩次的「朋友」,但是……她為他感到悲傷。
如果他的青梅竹馬是她,她絕對不會捨曹介勳而就馮總的!惟歡握著小拳頭,憤怒地想著。
突然間,曹介勳有動作了!他頭也不回地邁開腳步。
那個方向……與她相約的地點,根本是背道而馳啊!
惟歡心裡重重一落,知道他爽約了。
她也轉頭就走。要爽約,大家一起爽約!她知道他現在心情差,何必去自討沒趣?她失了魂似的,在街上晃了很久,晃到很晚,才回家。
回到房間門口,她忍不住轉過身去看,客房裡一片漆黑,他也還沒回來。
一股衝動襲上心頭,她握住客房門把,想進去感受他的氣息,但是——門一推開,燈是關著的、被子是疊好的,書桌、床頭櫃收得乾乾淨淨,一縷檸檬芳香劑的清芬嗆人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