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要求她走開,但申叔華的手卻遲遲未能放開。對他而言,此時要他做出任何輕而易舉的動作,都比登天還困難。
理智要求他不能親近她,情慾卻要他自私些尋求發洩,背道而馳的想法折磨得他幾欲崩潰。
左右為難地掙扎許久,他終於做出決定,既不當聖人也不當小人,取中庸之道而行。
他一個使力將她帶入懷中,以鋼鐵般強健的手臂緊緊圈抱住她,兩人之間,以間不容髮的距離貼住彼此。
平芯紅為他突如其來的舉措嚇傻了,初時沒能反應,但轉眼間恢復神智,不住地掙扎扭動欲脫身。
「別動。」申叔華咬緊牙關,忍住她的扭動帶來的刺激,擺出低姿態的哀求她:「我不會再有非分之舉,你就讓我這樣抱著,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他不相信短時間內春藥的藥效能散去,可是他卻是真的這麼想,即使會要了他的命,他可以安於擁抱這等輕微的肢體接觸。
不知是他語氣中的懇切,抑或是她的同情使然,她停止了掙扎,安靜地待在他的懷裡,但並未放鬆警戒,全身仍僵直著。
月光靜悄悄地越過中天偏西,將兩人的影子自地上帶至牆壁上,人影合而為一,纏綿地無分彼此。
無論過去申叔華對平芯紅造成的傷害有多深,但在這之後已開始慢慢癒合了,以他的誠信、以他的柔情為藥。
一顆剛愎偏執的心與一顆傷痕纍纍的心融合為一,可喜可賀。
申叔華將臉埋在她的髮絲中,汲取她的馨香為力量,和體內的獸慾相抗衡,不知不覺間,他醒悟到無論她的恨有多深,她絕不會以那種手段殘害人。她的心溫婉善良,即便是恨之入骨的仇人,也不忍取對方的性命。即使那人罪有應得也是一樣。
他追查綁架他的幕後真兇的目標放錯了地方,該是讓真相還原的時候了。
不管過去他是如何計劃,現在開始要從頭修正。第一要務不再是復仇,該是補償他虧欠她的情債,這是她應得的。
就像他現在內外煎熬一樣,也是他活該承受的。用手指梳過她披散下來的長髮,感受絲緞般的觸感帶來的撫慰,知道她屬於自己的感覺是如此美好,知道她還願意與自己親近令人安慰。
他全心全意沉浸在她帶來的感受裡,忽略了外在的動靜,沒有察覺到窗外一閃而過的人影以及環繞在他身邊的妒火,足以將侵犯他領域的人、事、物燒成灰燼。
看著他們夫妻有修好的可能,吳天浩氣憤難耐。巧芸的無能讓情勢逆轉為對他不利,但事情並非陷入無可挽救的絕境,他既然能打擊申叔華一次,當然也能有第二次。更甚者,他會確定這第二擊會是致命的一擊,不再讓他有翻身的機會。
猙獰的面目在月色之下令人膽寒,不禁讓人為房內的男女捏一把冷汗;但是閒來無事,掛在樹上看熱鬧的姜鼎舟一行人並沒有插手介入,時機未臻成熟之前,他們不能打草驚蛇,當事人只得自求多福。
第七章
躡手躡腳地走進父母所住的房子,申元祿警戒地左右查探一次,確定四下無人了才放下心來。
緩步靠近爹爹的臥榻,他準備再一次的進行報復計劃,誰教他回來和他搶娘親。過去他們母子沒有他也是過得幸福,雖然被姨娘叫雜種,可有母親的安慰,一切都可以忍受。
在認識呂慕星之前,他是個中規中矩的小孩,從來沒想過對別人惡作劇;在她的啟迪下,他以爹爹為目標,展開了一連串的行動。
竄改帳本是個失敗之舉,造成了娘親和管事們的麻煩,不僅沒有害到爹爹,還讓自己徒生罪惡感。這麼一來讓他明白了,惡作劇時不僅目標要確定,行動更要一舉中的,不能危害到無辜者。
他放棄淺簡易為的行動,將攻擊目標鎖定爹爹一人。他對庭院裡隨手可得的蟲子不屑一顧,那種東西嚇嚇娘可以,要對付爹爹這種男人,就像是在隔靴搔癢。
現在他懷裡的東西比蚱蜢、螳螂還要有殺傷力,一定可以讓他吃吃苦頭。
掀開包復枕頭的絲緞,將其下的棉絮挖了個洞,將懷裡叮噹作響的東西一古腦兒地丟了進去,再將枕頭盡力恢復原狀。
丟進枕頭內的東西有鐵釘、銅塊、石頭……等等,種類包羅萬象,是他每日在上學堂途中收集來的;接送他的球兒沒有起疑,只當他是童心未泯愛玩,並未加以干涉,畢竟他從未逾越本分,守著乖寶寶的形象至今。
睡在這些玩意上,包準明天一早爹爹一個頭兩個大,沒有精力再和他搶奪娘親的注意。
這些天來,娘親看到爹爹時,已不再有拒他於千里之外的冷淡,偶爾在她以為沒有人看到時,她會出現神遊恍惚的表情,還會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羞紅了臉,這個時候爹爹多也在場。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更加厭惡爹爹的存在。
他對父親的身份並沒有任何偏見,只是他有祖父、外公、還有三個舅舅,要說以他們當他成長的榜樣、模範足足有餘,每一個皆比爹爹要有資格,不缺他一個。
別人家皆是仰仗著父親來維持一家生計,父親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但是在申家,掌理事務的是娘,所有人在行動之前,必先咨詢她的意見,遵循著她的決定,爹爹倒成了絆腳石,令其它人無所適從。
一想到這兒,申元祿摒棄了罪惡感,將遭他破壞的枕頭恢復原狀,除非是躺了上去,否則在外觀上要瞧出端倪是不可能的。
這個特製的枕頭,是他對爹爹所盡的「孝道」。有了呂慕星的指導,他的搞怪功力突飛猛進,已經超越一般稚童的水準。
將枕頭上最後一絲縐起撫平,申元祿輕手輕腳地循著原路退出去;但是不消三步,背後即撞上一個堅實的物體。待他一轉頭,差一點沒嚇破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