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可不正是他的爹爹正皺著眉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嗎?
申元祿不確定父親看到了多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是被人贓俱獲逮個正著,想賴也賴不掉。
「原來就是你在扯我後腿,難怪遲遲捉不到真兇。」申叔華心中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仍是不免大吃一驚。
他一直以為,這些日子的小災小難,是呂慕星閒來無聊捉弄他好打發時間,卻沒料到是元祿這個小兔崽子在作祟。
「你要千方百計的惡作劇我無話可說,因為你只是個小孩,但是拿帳冊來玩就太過分了。你不僅讓我忙得不可開交,連帶地更讓你娘跟著勞累。」申叔華可以將發生在他身上的事網開一面不予計較,但是就平芯紅的部分,他可就沒有那麼慈悲了。
「你別回來就好了。」積壓多時的情緒,讓申元祿在這時候爆發開來,口不擇言地脫口說出隱藏在心底的話。
申叔華像泥人似的楞住,他不敢相信這個出自他給予的生命,對他是如此憎恨。
「我若沒回來你祖父和奶奶會很傷心的。」他說出一個為人子該有的孝心。
這點即使是小小年紀的申元祿也明白。「可是你在看過祖父和奶奶後就該離去,但是你沒有,還讓他們有不切實際的想法,認為你這次回來便不走了。」
「我是這麼打算的。」申叔華在語氣中加上了肯定。
但是申元祿仍是一臉的不信,懷疑的目光一刻也不曾改變。
他的年紀雖小,並不代表他不能想得透徹,府中上下臆測的閒言閒語不斷,全都是在猜測爹爹何時會故態復萌。
自從爹爹出現之後,關於在他出生之前,他是如何荒誕不經的耳語聲變小了;可是過去大家肆無忌憚地說著,日復一日的說辭已經在他的腦海中烙印,他都可以倒背如流,忘也忘不了。
他是娘鬱鬱寡歡的罪魁禍首,是巧芸姨娘拿來欺負娘的把柄,是家寶用來取笑他的借口。總而言之,他是他們母子的肉中刺。
「祖父要你掌理申家的產業,你就不該讓娘再那麼忙碌。」申元祿思索著他不該霸住娘親的理由。
申叔華可不是昨天才出生的,兒子小腦袋瓜子的想法怎會猜不出。
「你娘她管了五年,產業裡的進出買賣她是瞭若指掌,我怎麼可能趕得上她,自然在上軌道之前仍然要倚重她。」他存心氣氣兒子,消消他的氣焰。怎麼說老子是他,哪裡能容忍他爬到他頭上撒野!
申元祿握手成拳,全身緊繃得像防禦外敵入侵的刺蝟一般扎手。
這孩子什麼沒有就是一身的硬骨頭,和他娘一樣。
「你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你娘和我之間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解決。」申叔華好不容易才能和平芯紅取得和解,當然沒有打自己一巴掌的道理。
申元祿的性子就和一頭牛頭犬一樣,咬住了目標死都不肯放手;他不會任由爹爹三言兩語煽動便撒手不管他與娘的事,對於柔弱的娘親他有保護的責任。
「娘有我就夠了,我們之間沒有你存在的餘地。」他將父親排除在外,「你還有姨娘和家寶,他們才是你的家人。」聽完,申叔華挑高了眉毛,對兒子的心態心知肚明。敢情他是在對他抱怨,抱怨這些年來任由他們母子遭人欺壓,他沒有盡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沒有盡全力的保護他們。
「我對他們一無所知,只有你們母子才是我的家人。」申叔華堅定地保證。
但父子兩人相認不久,申元祿對父親所言無法委以信任。
申叔華明白這事不能急,得日積月累,一點一滴地和他慢慢磨。
他一把抓起枕頭,輕輕地搖晃數下,裡頭藏著石塊、銅塊等東西掉了一地。
「你要是有時間忙這種彫蟲小技,還不如跟著我學學拳腳功夫,搞不好哪一天你不但能以智取,也可以打倒我,到時我會摸摸鼻子走人,再度浪跡天涯。」
這樣的安排一舉數得,不但可以隔離孩子和呂慕星相處,阻止他學到她的古靈精怪,他也能就近保護兒子,不讓有心人士拿沒有防衛能力的孩子當棋子來反制大人。最大的收穫還是他能瞭解兒子的想法,進而取得和平芯紅之間的默契,往重修舊好的路上前進。
申元祿斜眼看著父親,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明明知道自己應該拒絕的,可是他提出的條件太誘人,與其坐在桌前,日復一日地讀著諸子百家的學問,還不如練練功夫以後還能保護娘親。
不必聽兒子的回答,申叔華便已知道他的答案。孩子畢竟年幼無知、想法單純,輕輕鬆鬆地下對了餌就可以引他上鉤,絲毫沒有困難。
目前,擋路的大石已經搞定了一個,剩下的是最為棘手的阻礙。平芯紅是很有個性的,不似小兒般好哄騙,要搞定她難如登蜀道。
但仍難不倒他。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終能令她感動。
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 * *
這些日子以來,吳天浩不但沒能拆散平芯紅和申叔華,他們夫妻的感情似乎更加親密。
現在申府中急的人不只是巧芸,吳天浩也加入了她的行列。他不敢置信原本天大的好機會,居然如流水般悄悄自指縫間流逝。
如今破壞這對夫妻的信任,拉開他們彼此間的隔閡,是迫在眉睫的第一要務。不過卻不能重蹈巧芸的覆轍,他得從平芯紅身上下手。
對失憶的申叔華而言,這份感情比之蛋殼更要脆弱,禁不起重力壓迫,他們自然會如履薄冰般地維持兩人間的友好。既然如此,他更有機會介入其中作梗。
「弟妹辛苦了。」吳天浩體諒的說道。在對她的噓寒問暖方面他所下的功夫,從來未曾偷工減料過。
「不,哪裡。這只是我身為申家媳婦所該做的。」平芯紅冷淡地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