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莫妲回眸淺笑。
軒轅毅卻起了薄怒。「我們之間還需如此生分嗎?」有時候,他十分痛恨兩人間懸殊的身份,那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將兩人遠遠地隔開。
可,過去這些年來,除了夜寢,兩人幾乎不曾分開;他對她的感情日益加深,她呢?是否也和他相同?
他患得患失的心緒,莫妲何嘗不知?然而,每每迎著他的注視,她仍不免心生愧疚。因為她,,燕王才會慘死床榻,她實在不配他對她好呵!她是罪人!
正因如此,每當兩人之間的感情趨深之時,她總會慢下腳步,刻意淡化親呢的感受。
更何況,她還是他的母后——大他三歲的母后!沒來由地,她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臉上仍維持著那一抹溫婉的淺笑。
「這怎算生分呢?傻孩子,哀家是真心感謝你。」這些年來,倘若少了他的陪伴,她的日子必是難捱的。
由於她身子骨欠佳,因此當年軒轅毅向王上請求讓她同赴北邑養病時,王上二話不說便應允了。多年下來,兩人感情一日勝過一日,如同姐弟,卻又有些不同,莫妲也說不上來何處不同。
軒轅毅盯住莫妲含笑的臉,心裡既苦又委屈,無法將心緒發洩。「別再喚我傻孩子了,我不是!」苦惱的語氣裡透出一抹陰鬱。
他一向最不願她以這樣的方式來提醒他倆之間不容改變的距離。莫妲微微—怔,看著他脫口道:「不喚你孩子也成,那哀家該喚你什麼呢?」黑瞳中帶著些困惑。
遲疑了會兒,軒轅毅回道:「就喚我德毅吧!」毅是他的王號,德毅是別名。
莫姐想了想,又咳了幾下,臉上泛起了然之色。
「也罷,往後就依你所說吧!」人都會改變,毅兒也不例外。
莫妲腦中掠過兩人初見的那一日……
時光是一件奇妙的東西,轉眼間毅兒已經長大了。
軒轅毅眉頭總算稍稍舒展。
此時天邊飄來了烏雲。
灰沉沉的天像是隨時要塌下來似的。
「王爺,起風了。」心月在一旁提醒,不料話聲甫歇,豆大的雨點就直瀉而下。
「無妨。」莫妲接口道:「咱們繼續吧!別以為下點雨就可以賴掉這盤棋。」她說著,美顏上閃現微微的淘氣。
軒轅毅倏地倒抽了口氣,天地為鑒,他願意為日日得見這樣的神情而付出一切。死也成!
他的心早給了她,她能明白嗎?
年輕的心,因複雜的心緒而漸呈苦澀。
「勝負未明,母后別太篤定。」這一句母后,每每喚得他心痛,卻無力改變。
莫妲聞官,笑眉加深。「你儘管放馬過來。」
軒轅毅揮開沉鬱,取過黑子。「接招了。」
石亭外的風雨變得更大,滂沱的大雨打在湖面上,激起陣陣的漣漪。此時,兩人眼底僅有彼此與棋盤,世間的—切彷彿被遺落在石亭外。誰也不知道,另一場更大的風暴已經等在風雨的盡處,一觸即發!
*** *** ***
一場風雨,令莫妲再一次身陷病榻。
接連著兩日,她宿疾復萌,先是犯咳,第三日竟虛弱得無力床,陷入昏睡。
軒轅毅見她如此,急得幾欲發狂。
他不能失去莫妲。
「王爺,范大夫來了。」心月領著一名老者匆匆來到太后寢宮。「草民叩見……」
「不必行禮,快為太后診治。」軒轅毅上前一把拉住大夫直往床榻前推。
范大夫坐在床沿,仔細地凝神把脈。
半晌,他蹙起眉頭,神色變得更加凝重。
「快開藥方子,本王會重重賞賜。」軒轅毅開口。他要救她,不計代價。
范大夫並未起身,反而直接屈膝跪下。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軒轅毅咬牙怒道,一雙迫人的異色眼眸泛起嗜血的光芒。「救不了太后,本王要你人頭落地!」語氣是罕見的暴戾。
「草、草民無能……求王爺開恩……」
「要開恩也成,先救醒太后。」軒轅毅怒瞇起眼,恩威並施。
「草民……」范大夫遲疑不語。
「怎麼?做不到?」深藍的眼眸像是在剎那間失去了溫度,冷得駭人。
危急之間,范大夫忽然想起一件事,開口道:「啟稟王爺,草民雖力有不逮,有一人王爺但可—試。」
「什麼人?」
「此人住在城外,名叫什麼沒人清楚,不過針灸術卻十分高明,救過不少人,所以坊間給他起了個名叫賽神仙。」
軒轅毅沉吟半晌,目光落向床榻上的人兒那張白中泛青的小臉。
「還不快帶路!」話起的同時,他一把揪起乾瘦的大夫,將他丟向守在門口的侍衛長。「倘若賽神仙救不了太后,你—樣得同赴黃泉,明白嗎?」
「草……草民明白。」
*** *** ***
接下來的等待,幾乎令軒轅毅再度發狂。
他瞠眼瞪著莫妲,心頭的恐懼逐漸加深。由小到大,若說有什麼人能令他憂喜牽掛,也只有她了。
陰鬱的俊顏在這一刻不由得柔和下來。
他緩緩地踱到床邊,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
原來,他比想像中更在乎她。悄悄地在床沿坐下,他握住她冰冷而柔潤的小手,將之緊緊地包在掌心裡。
*** *** ***
一個時辰之後,賽神仙來到軒轅毅面前。
出乎意料的,賽神仙年歲並不大,頂多三十出頭,樣貌十分清冷,再加上身形高瘦,予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感受。軒轅毅尚未開口,賽神仙便率先道:「太后的病不是病。」眸光在剎那間掠過一抹精芒。
軒轅毅怔了下,直覺反問:「若不是病,那麼是什麼?」
賽神仙沒有回答,只是來到床前,靜靜地搭住玉腕。
緊接著,他閉上了眼,眉心微微聚攏。
半晌,賽神仙睜開雙眼,臉上露出奇特的神情。「太后的脈象並無異處。」
「一派胡言!」軒轅毅怒上心頭,緊瞪著賽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