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兒乖,衣服還合身嗎?」如果說方纔那些人在納悶,那麼現在他們的感覺就是驚訝了。
因為向葵的打扮,正是司祭應有的裝束!
向書儀在打什麼主意?就算她有心培養向葵成為下一任司祭,也不能隨意將司祭之位預讓給向葵啊!
這一來是對昭帝不尊,二則對花神不敬哪!
一雙雙不贊同的目光射向她,其中也包括了楚昱傑與冷 ,但是向書儀偏偏不為所動,仍然決心一意孤行。
「昱傑,請莫姑娘過來。」
「嗯。」攙扶著已蓋上紅頭巾的莫水映,緩緩走入水中,楚昱傑的手止不住顫抖,眼眶裡的水氣很快便模糊了他的視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之後,他一定沒有勇氣回想這一幕——是他,深愛莫水映的他,牽執著她,一步一步往祭壇走去……
這段短短的水路,每一寸都踩著他的夢、他的心痛!
「謝謝,儀式要開始了,你回到岸上去吧!」雖沒有任何一句言語,但楚昱傑和莫水映緊緊交握的雙手,已說明太多,向書儀知道,自己的決定將是對的。
每一個人都會滿意這個結局的,她當然也會!
「書儀姐姐,我要做什麼呢?」祭壇前方,莫水映端正地坐在百花鋪制而成的籐椅上,而其他人不是站在岸上,便是退在後方,是以向葵不免有些緊張。
「別慌,姐姐會教你的。」從懷中掏出琉璃石放置在祭壇上,四周僕役便遵循儀式,紛紛朝著水中灑下花瓣。
瞬間,月之瀑吹起一場花瓣雨,陣陣香氣竄入鼻間,別說是在場的人了,連山風野木似乎都被薰醉了幾分,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好美喔!」向葵第一次見到這個場面,整張小臉上不禁寫滿讚歎。
百花誕生時的風采,莫過於如此了!
「美?」向書儀的語氣是質疑的,「葵兒啊,記住,美則美矣,但你總是要學會看透,在這虛偽的美麗之下,有更多、更多悲哀的故事!」
擔任司祭是一種榮耀,被選為祭娘也是。但多年下來,面對無數次的天人永隔,看見太多的悲傷眼淚,向書儀已麻痺得失去感受美麗事物的能力了。
即使光華滿身,沒有切實的存在,又能證明什麼真理?
她不以為!
「葵兒不懂。」眼前的畫面是這樣的美,向葵的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又怎麼可能聽懂向書儀說的話呢?
涉世未深,她幸,也不幸。
「你遲早會懂的。」時間逼著人長大,有些道理是不必學習也會懂的。「來,姐姐把儀式過程說給你聽,葵兒你千萬要認真記起來。」
不然,再也沒有機會了。
「好。」怯生生地點頭,向葵絲毫不敢馬虎的,仔細聆聽每一個細節——
在這個過程中,楚昱傑像尊化石般枯立於旁,他動也不動,眼睛和心都落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女人身上,不曾移轉。
再怎麼堅強、再怎麼勇敢,莫水映也還是會害怕。楚昱傑見著了她絞緊的衣擺,揪心得恨不能飛撲上去環抱住她。
莫水映的倔強令人好是心疼!
「懂了嗎?等到姐姐握住祭娘的手,你就把琉璃石移到我指定的位置。」交代完最後一個環節,向書儀不敢大意的問。
「葵兒明白,可是……」
「還有什麼不清楚嗎?你問沒關係。」見向葵困惑得努努嘴,向書儀很有耐心地彎下身子,等著她發問。
「葵兒覺得好奇怪!為什麼姐姐剛才說的事,只有今年才做,以前跟往後都不必多加這麼一道功夫呢?」明明聽到向書儀說,琉璃石一旦放置祭壇上之後,就不可擅加移動,但是為什麼她又說,等會兒一定要記得,將琉璃石轉個方位呢?
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向葵的疑問,讓向書儀有短暫的沉默,可是沒多久,她又再次展開笑靨,說:「葵兒真聰明,馬上就發現不同之處了。」
「姐姐誇獎了。」向美憨憨的低下頭,不習慣被如此讚美。
「不過,姐姐不告訴你答案,祭典結束,你就會明白了。」
「哦。」
「好了,我們開始 !」只手搖動著柳條,花瓣落了滿身,向書儀一面喃喃念著祈福的文字,一面指示旁邊的梨園子弟奏起祭樂。
漫天的花瓣狂舞,悠揚的樂聲飄揚,在眾人闔眼誦禱之際,誰都沒有發現,向書儀站在壇前的模樣,有多麼無助……
「姐姐?」
「葵兒,該你動手了。」不明所以地被向書儀托住了雙手,莫水映看不見眼前的她,自然也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心中惟一的念頭,仍是對楚昱傑深深的愛與祝福……
「好。」向葵鼓起勇氣,碰觸到閃閃發亮的琉璃石,然後小心謹慎地依照向書儀先前的指導而動作——
眾人睜開了眼,極其緩慢的,他們看見了一點一滴的光芒,籠罩住向書儀與莫水映,然後,沒有人再錯過向書儀最後留下那一道滿溢情感的目光,全都拋給冷 一個人……
彙集而成的光束刺眼得讓人看不清楚,最末,待得繁花落盡,光芒與霧氣散去,眾人的眼前卻只剩下——向葵和莫水映兩人!
「司祭大人!」
「大小姐!」
「書儀姐姐!」
「書儀……」
再多人的驚叫呼喚,也喚不回向書儀,原來,她早就決定要代替本該消失的莫水映,以司祭之身,成為今年度的花神供奉……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花香還在,世間的情愛也都還在,少了她,其實一切都沒改變。
向書儀是這麼想的,所以她離開的每一步,都走得點塵不驚……
「有誰能告訴朕,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大殿上,昭帝倚靠著龍椅,面容相當嚴肅。
滿朝文武匍伏在地,噤若寒蟬;而冷 、向葵、莫水映、楚昱傑個個也都默不作聲,心情十分沉重。
「你們倒是說說話呀!」雖然他沒有親自到「月之瀑」觀看花祭儀式進行,但是,早在儀式進行的同一時間,侍衛就呈上了一封由向書儀事先備妥的書信,讓他過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