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傑……」他的神情中有疼有痛,莫水映聽出來了,可是再也沒有法子替他撫平傷口。
事到如今,其實她也弄不清自己最初的堅持是什麼,只知道身為姐姐的她,絕對有責任替莫星映走這一回。
至於楚昱傑,這意外的美麗相遇,只能說是造化捉弄人吧!
對的時間、對的環境裡,莫水映沒有愛過任何一個男人;而最不對的時間、最不對的環境裡,她卻瘋狂的愛上了楚昱傑……
若不是上蒼太愛開玩笑,他們又怎會愛得這麼癡傻、這麼絕望呢?
「水映?」
「那幅畫……你會幫我送到星映那兒吧?」不必給一個碎心的回答,她如此一問,豈有言悔的餘地?
楚昱傑抹抹臉,笑得蒼老。「答應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善良而固執,情深而無怨,這就是莫水映。他因這些特質而愛她的同時,卻也忍不住恨她。
如果莫水映能夠自私一點、再愛他一點,情況是不是就會改變?
他不敢想、不能想!
「謝謝你。」他為她付出的,她決定任性帶走,這句「謝謝」,包含了太多——他的情,他的愛,他們短暫而深刻的戀……
來世,她依舊非他不愛,期盼他們的緣分,夠久夠長。
「開心點,我們說好的。」揚起笑,她無忌於旁人的眼光,伸出一截皓腕向他。
燦亮如銀雪的太陽照射下,楚昱傑背著光,忽然間,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見了,而莫水映的笑容,變成一幅傷心的圖畫……
他又還能怎麼做?苦澀是他唇邊形影不離的友伴,他連笑起來都不快樂。
「我沒事,風涼,還有好一段路要走,你歇著吧!」蜻蜓點水般撫過她的掌心,楚昱傑僵硬地替她掩上窗簾,策馬往前飛奔。
太沉重的傷感聚積在心頭,他不敢輕易放鬆,害怕一不留神,那種種的痛,就會無可遏止地宣洩出來……他,不能留她。
該死的他不能!
座下馬騎似乎也感應了楚昱傑的心情,開始不安躁動,朝著其他馬匹不斷嘶叫,彷彿有什麼話想說一樣。
楚昱傑沒有理會,繼續維持著奔馳的速度,轉眼就把大批人馬拋在後頭了。
「這不是你一手製造出來的結果?如今你又何必痛苦如斯?」不必猜來者何人,在龐大的隊伍之中,能夠追得上楚昱傑的人,只有冷 。
「冷 ,你愛過一個人嗎?如果你有,你就會明白我的選擇了。」他真真實實的愛過,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因此,接踵而來的思念之苦,或許他應該坦然接受……是這樣子的嗎?
他和冷 從來都不是一條線上的人,以前不是,將來也不可能是。他們只有一個共同的念頭——那就是不願意見到向書儀受傷害。
冷 一再找上他,為的是這個;而楚昱傑同他說話,為的也是這個。
「你打算怎麼處理皇上指婚的事?」避而不語,冷 只是問。
愛與被愛的問題,他承認他不懂,楚昱傑的犧牲付出,他看不出價值何在。然而冷 想,所謂愛,大概就類似於,他想要保護向葵的那種心情吧!
基於此,他稍稍能夠體諒楚昱傑。
「冷 ,我和你直說了吧,我不會娶書儀,她也不會嫁給我的。」愛到深處,即使要他苟活在孤寂冰冷的無情煉獄,他也絕無怨言。
「你要抗旨?」抗旨的下場是死,楚昱傑不怕,至少也要為向書儀想一想啊!無論誰是誰非,向書儀都是無辜者。
因為,她始終沒有走進任何人的愛情裡……
她只是路過。
「我不會拖累書儀與向家,你放心。花祭過後,待我完成一件事,我會向皇上自請死罪。」除了莫水映之外,他楚昱傑今生今世,絕不與人結為同心!
他有的一顆心,將在明日的儀式中,隨她而去……
「你——確定?」雖然楚昱傑對莫水映的愛,任憑瞎子都看得出來,可是祭娘本就不是她,在已然欺騙的前提下,冷 懷疑,楚昱傑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
向書儀也一樣,他們都清楚事實的真相,卻裝作若無其事,好像彼此間已經達成某種程度的默契。
冷 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確定。」站在山峰處,楚昱傑的髮辮被打散在風裡,但是他的聲音卻如盤山老樹那般,堅定不移。
什麼樣的愛,能教人生死相許?他徹底的明白了,死亦何畏?愛是他無堅可摧的後盾,莫水映是他永恆不變的指引……
他確定他的決定,不會遺憾。
「我無話可說。」冷 被他的表情震撼住了。
一定有什麼價值是他無法理解的,否則他不會在見到楚昱傑心碎的同時,還讀出了一縷欣慰的訊息!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就像……就像當日向書儀要他承諾誓死守護向葵時,他被包圍在一股訣別的氛圍之下,卻又因她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釋然而動容……
矛盾!他不懂、真不懂!
「好好照顧書儀跟葵兒,她們都需要你。」
冷 靜默不語,逕自策馬前行。
向家的隊伍已追上他們,楚昱傑和冷 不再交談,兩人靜靜立於山巔,看著前方未知的路,忽然都沒了感覺。
只顧往前。
也許,能夠憑著直覺過生活,才稱得上是幸福吧!
「司祭大人,一切準備就緒,是不是請您……」營帳外,下人已匆匆來報數次,可是向書儀只是回應一聲,並無動作。
真是急煞人也!
今年的花祭百弊叢生,好不容易快要落幕,他們都正在鬆口氣當中,沒想到,向書儀竟然也來膛這渾水!
「司祭大人……」
「不必喚了,我們可以走了。」揮開帳門,向書儀的裝束嚇壞了所有人。
她……她為什麼打扮得一身喜氣,卻沒有穿著司祭的服飾?
眾人不解,向書儀似乎也沒打算解釋,逕自走往祭壇的方向。
她只是在做她該做的事,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書儀姐姐。」月之瀑的泉水下,向葵早已興高采烈地在那兒等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