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的生涯讓他學會自保,眼要利、耳要銳,腦筋要夠精明,孤兒有時也是很殘忍,為了爭一口飯或大人一份注意力,年紀大的孤兒常常把欺壓弱小孤兒當作飯後消遣,三餐定食定量。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出生甫月餘就被丟棄在大樹公廟的香案底下,被廟祝收養了六年才因就學問題而轉到社會局,最後是孤兒院。
十三歲逃離孤兒院到處遊蕩,在被社工逮到之前他認識同樣反社會的葛老大、黃老三和石老四,此後一邊被迫回學校受教育,一邊用拳頭在道上混。
多年的黑道生活早磨出他敏銳的聽力,細微如羊毛落地聲都不放過,想要生存就必須時時刻刻提高警覺,耳聽八方,一個疏忽可是會送命。
比狠、比快、比殘、比冷血是江湖不成文的規矩,誰的拳頭夠硬就是老大,心軟的人注定成為惡牙下的糧食,弱肉強食是必然的生態循環,誰也怨不得誰,黑暗世界本就是人吃人的修羅地獄,一沾上就很難離得開。
刑風幫雖已漂白,但是還有不少幫眾沉淪不肯放手,四年來仍有不少黑道勢力企圖找他們這些「退休」的人麻煩,不時放放冷槍找人圍堵。
新一輩的兄弟想出頭就得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好樹立威名,而最快的成名法就是幹掉昔日知名的道上重量級人物。
非常榮幸地,鬼修羅、黑閻王、笑面羅剎及夜叉是後輩兄弟眼中真正的梟雄,不用說超越他們的成就,只要能並駕齊驅就夠威風了,因此大大小小的挑釁總是免不了。
除此之外,他們的仇人也不在少數,只是烏合之眾成不了氣候,尚未近得了身就被「影子」誅殺了。
「夏大俠功夫了得,請問你干下多少件偷雞摸狗的事,我好去報警。」然後關他到世界末日。
他悶聲笑道:「我是江洋大盜,殺人擄掠才是我的專長,偷雞摸狗之事不屑為之。」
她噘著嘴,又怕旁人瞧見的模樣真可愛,好像偷生蛋的母雞怕人搶,遮遮掩掩。
「難怪你連修女都想沾染,私德敗壞。」遇到厚臉皮的賊頭,修了四年法律的好口才根本派不上用場。
「我本來就不是好東西,發現我的秘密是妳的不幸。」他故作威脅地橫眉靠近。
心跳好快!「殺人滅口最好找荒涼小徑,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是白癡的行為。」
「妳在教我殺人的程序嗎?」真好玩,他一吹氣,她耳根就紅通通的。
純情小修女。
「不,我是在告誡你,上帝會懲罰心存邪念的惡徒,我主慈悲,阿門。」她低下頭在額前畫十字。
「門在這裡。」長指一扯,他拉起修女帽一角遮住眾人的視線,輕吻她的頰。
唇即是門,隨時為她開啟,不論何時何地。
左芊芊好想扁他,雙手互握疊放在小腹上,以免更在大庭廣眾下問候他的下巴。「修女的豆腐好吃嗎?」
「香甜可口,百吃不膩。」他一臉沉醉的自大樣,身子直往她身邊靠,意圖「非禮」。
「夏、維、森,扁你的感覺一定很痛快。」他有惹毛聖人的本事。
連一向懶得生氣的她都變暴力了。
他抓起她的手,讓她捏捏自己結實如鐵的肌肉。「妳想,痛的人會是誰?」
一捏,她當場有想哭的念頭,挺直的雙肩往下垮,沮喪地半垂眼皮,嘴上佔不了便宜,使小人步數是她吃虧,懸殊的對比何必逞強,舉白旗還來得有風度。
因為愛唱歌,她成了修女。
因為一百萬,她是不是得把自己給賣了?
是呀,朝九晚五純粹唱歌感化他也就罷了,誰知她是出了賊窩入匪窟,早上九點不到就有輛風騷跑車在修道院門口大按喇叭,吵得所有修女探頭張望。
不管她吃早餐了沒,一定要陪他再吃一次,幾次以後她學乖了,絕不在他來之前吃早餐。
一吃吃到九點半上班,她興趣濃厚地開始哼起歌,可是若有一雙電光眼不工作只盯著人瞧,一副「我要吃了妳」的色狼樣,相信神經再粗的醜八怪也會全身起雞皮疙瘩,以為自已是一道火雞大餐。
十一點剛過沒多久他又鬧餓了,隨便找個高級餐館磨蹭一會已是下午兩、三點。
刑風企業沒倒閉絕不是他的功勞,是員工太賣力,有個「我最大」的上司,他們不做到死而後已不行,這年頭工作不好找。
之後,四點喝下午茶,五點喝咖啡到六點,早過了她的「下班」時間,而他還開著車帶她逛市區,逛著逛著又到了晚餐時間。
人,一生笨一次已經是天理不容,而她連笨了兩次,是不是老天看她不長進、虛度生命,因此才特地懲罰她?
「夏大哥,你來用餐呀!」
夏大哥?!
左芊芊背脊一毛,中斷自怨自艾的思緒抬頭一睨,端莊的粉紫色身影像快樂的小鳥飛奔而來……呃,飛奔是誇張些,是優雅的走來,只不過步伐過於急促些。
而且雀躍不已。
是個很美的女人,五官十分細緻,淡淡的彩妝使她更加亮眼,唇角上揚的弧度不超過四十五度,一看就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非常樣板。
「樣板」這個詞是刻薄些,不過絕非出自女人之間的排斥心理。瞧她一身的名牌服飾、流行髮型、名家設計的珠寶組合、非大師推薦不然不穿的進口女鞋,隨便找本時尚雜誌翻翻都可見雷同之處,不稱作樣板叫什麼?
只不過她搭配得十分合宜,讓人看了清爽舒服,很淡的香水味裊裊傳來,叫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在一瞬間有驚艷之感。
「夏大哥?」大哥都在綠島唱小夜曲。
「吃妳的香蒜麵包,別理她。」嗟!居然哼起「這綠島的夜已經這樣沉靜,姑娘喲,妳為什麼還是默默無語……」
「她長得很漂亮,你的女朋友?」左芊芊問得輕聲,怕得罪人。
他瞪了一眼,「我只有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