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玲瓏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溫馴如貓。「都聽你的。」
步險不再多言,只用更堅實的懷抱做為最直接的回應。
如果能將兩人合併為一,相信他們早就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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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無法合而為一,所以隔天清晨,才會聽到玲瓏痛徹心肺的叫聲。
「步險!步險!」
水涵因熟悉島上地形,是第一個趕到她身邊的人。 「玲瓏!」一見之下,不禁也大驚失色,因為她僅著單薄的紗衣,還赤著腳,分明是剛自睡夢中驚醒,連睡衣都來不及換,甚至鞋也來不及穿,就一路跑到海邊來。
「怎麼回事?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快,先把斗篷披上。。」
「水涵,步險被捉走了,他被捉走了。」玲戲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冷冽的海風,也不曉得自己衣衫不整,雙腳甚至不停被一波波湧上的潮浪打濕似的。
這時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趕到了。「大師兄,」能安至個開口說:「他被捉走了?怎麼可能?被誰捉走的?」
「還有誰?自然是那位御史大人。」方敏沉聲道。
青雲立刻前後左右探看。「崗哨全不見了。」
「玲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上官銘率先冷靜下來,輕聲問女兒:「你最好從頭說起。」
原來是她在睡夢之中,彷彿聽見有人叩窗,於是翻身坐起,卻只發現半敞開的窗下,有一雪白信箋。
「是師兄的字,」能安湊近妻子身旁,就著微明的天光看她自玲瓏那裡接來的紙頭。
「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 方敏輕聲吟道:「這是……?」
「我當然認得這是步險的筆跡,對於這首『燕子樓』的詩意,更是知之甚詳,心中才覺得不對,已經聽到海邊傳來異聲,等我趕到……等我趕到這裡時,那艘船已然劃出去老遠。」
「等一下,」青雲發現了她話中的一大漏洞。「那確實是謝大人的船,但你如何肯定——」
「我在追到這裡之前,已經先去過步險的房間,」玲瓏顯然知道他要說什麼,不待他說完,便打斷他道:「他不在,他的劍也不在,裡頭沒有任何一項青龍的東西。他已經被捉走了,你明不明白?你們明不明白?」
「玲瓏,你冷靜一點,」上官銘趕緊出面安撫女兒。「事情並不一定就如你想像的那樣,也許步險只是……」
「爹,事情一定就如我想像的這樣,昨晚步險曾經跟我說,他已經跟謝叔通談妥一切,可恨愚蠢的我,竟沒有聽懂他真正的話意,還以弓切他都已經跟御史大人解釋清楚了。」
「難道不是?」這些天見步險頻頻與謝叔通密談,而謝叔通既沒再找他們任何人去問,對步險更是一逞的禮遇,所以青雲和大家一樣,也都以為經過『當事者』的解說,謝叔通已經弄清楚整件案情,曉得真正的元兇是馬天行,而不是步險。
「當然不是,坤走是答應了什麼條件,和謝叔通談妥了交易。」
「那個高貴的傻瓜!」方敏氣得直跺腳。
「他還是想把一切都擔下來,」能安也搞懂了。「謝叔通的腦袋不通,危步險又果然『不辭危步險』,我的天啊上這下怎麼得了?」
「水涵,」玲瓏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捉住水涵便問:「借我一艘船。」
「什麼叫做借你一艘船,」上官銘說:「要走,當然是大家一起走。」
身為眾人眼光焦點的水涵卻令大家失望了,只見她露出抱歉、遺憾又焦灼的表情說:「是大家都走不了。」
「什麼意思?」
「昨天傍晚婆婆人不舒服,我讓於飄和於颯送她到內陸看大夫去了。」
「有沒有小船?」玲瓏不死心。
「有是有,但是——」水涵話還沒講完,已經被玲瓏扣住雙肩,打斷話頭。
「那走,現在就帶我去。」
「去哪兒?」
「去划小船,回汴京啊。」
「玲瓏,你瘋了!」方敏過來拉開地說:「就算要回去,也得先換套衣服,再穿上鞋呀。」
低頭看腳,玲瓏一怔,彷彿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沒穿鞋似的,而淚珠兒也才開始奪眶而出,紛紛墜落。
青雲他們連忙退開,讓上官銘得以擁愛女人懷。
「爹爹!步險他……他……」倚人慈父懷中,玲瓏終於痛哭失聲。
「乖女,沒事,爹爹跟你保證步險絕對不會有事,他要真被定了罪,你——」
「爹!」她抗議道。
「嘿,」上官銘說:「你別凶嘛,至少也該等我先把話給說完。」
「您要說什麼?」她抽噎道,看在其他四個人眼底,活脫脫便是個愛撒嬌的小女孩。
「你們男人,就老愛做些讓我們擔心的事。」方敏在青雲的耳邊低語。
而能安顯然聽到了,馬上轉向水涵保證:「你放心,我絕不會是這種能教親朋好友急死的英雄。」
正因為他們忙著交談,所以便沒完全聽清楚上官銘所給予的答案。
「你這丫頭,當真是急糊塗了,他要真被定罪,你也還有中書今舅舅可找呀。」
「不。」是玲瓏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回應。
「大師兄這回可慘羅,」能安捉到個話尾取笑說:「惹惱佳人,結果可比得罪將軍或御史來得嚴重。」
但玲瓏接下去所說的話,卻讓除了上官銘以外的四人,全都傻在原地。
「找舅舅太慢了,我直接找皇上哥哥去!他若不把步險還給我,我定不與他善罷甘休。」
第九章
大內官中,曲徑通幽,玲瓏身手俐落,腳程飛快,一下子就甩脫了幾名窮追不捨的官女,眼看著就快來到皇上的庭園所在——
「玉顏公主,請留步。」
「公公好大的膽子,竟敢欄我的路?」這個玲瓏無論是身上的錦鍛華服,或是臉上的傲色寒霜,俱迥異於平時的溫柔嬌悄。
「奴才不敢。」
「既然不敢,那還不快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