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隱忍一時可以,但我怕自己終究會有忍不下去的一天。我知道他一開始接近我,是為了琅王千樓,也曾誤會他與我的相戀,都只是為了幫你找回這塊翡翠,以贏得和國王之間的賭注,現在我知道他在乎的是我了,但是……但是……」如果必須一輩子待在阿拉伯世界中,舒晨擔心他們的戀情,終有被雙方的差異磨蝕殆盡的一天。
看著眼前的舒晨,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比雅翠絲彷彿回到了從前。「舒晨,你的心情我全都明白,三十年前我初遇修帕裡時只有二十五歲,我是他到英國訪問期間的接待員之一,雖然只短短相處了七天,我卻已深深愛上大我整整十五歲的他。我的父母對這一樁婚事自然是不表贊同,但我實在已愛他愛到無法離開他的地步,最後終於在爸爸一直歎息、媽媽一直哭泣的情況下,跟他遠嫁到薩拉丁來。」
「年輕的我,以為愛情可以克服一切的困難,加上婚後一年,我便為女兒成群的他產下一對雙胞胎兒子,更以為從此以後,可以過著童話書上所說的快樂、幸福的日子,想不到那都只是我的癡心妄想,修帕裡是個標準的阿拉伯大男人,他可以非常非常的寵愛我,但我仍然得依照所有阿拉伯女人的傳統,以他為天,幾乎沒有辦法擁有任何私人的意見,但因為我愛他,他也真的十分憐愛我,要崇拜他並非難事,令我無法忍受的,是此地的一夫多妻制。」
舒晨於此時忍不住插嘴道:「但翠姨你不是早在嫁給國王之前,就——?」
「知道他有三個正式的后妃,及許多不具名份的女伴了?」比雅翠絲的唇邊浮現一抹苦笑。「但在真正和她們起相處之前,我以為自己是可以做到『只要修帕裡最愛我,就可以完全都不計較』的。」
「任何一個交出真心來愛的女人,恐怕都做不到。」
「你說對了,這裡的人認為男人的責任在保護人種,女人的責任則在養育人種。其實在最早的教義中,也是明定一夫一妻制的,只是後來或因天災、或因人禍,為了保護婦女及維護種族,多妻制才漸漸被視為理所當然。」
研究得這麼透徹,可見當初她是多麼努力的想強迫自己適應這種制度和環境。舒晨聽得黯然神傷,不禁輕輕握一下王妃的手,她反手緊握一下舒晨的手,表示感激,再繼續住下說。
「一直熬到爾飛他們兄弟滿週歲,宮中的權利相軋愈盛,我知道自己若再待下去,唯有抑鬱而終一途可走,便哀求修帕裡讓我返回英國,這樣哀求了半年左右,他也看出我一日憔悴過一日,最後終於同意了我的要求,孩子我們一人帶著一個。為了表示我的心一直都在他的身旁,我還留下了『神秘之星』,每年也一定回來住三個月,平時則以薩拉丁王妃的身份長居英國,並做他在歐洲地區的代表。」
提到「神秘之星」,舒晨便趁機問她將翡翠轉送給自己,難道國王不會反對?她的父親亦不會有什麼意見?
「『神秘之星』是我的,國王不會反對由我決定怎麼處置,至於我父親,當爾飛親自飛到英國跟我們解釋事情的始未時,他就叮囑我要物歸原主了。」
「怎麼說?」
「你從你哥哥那裡只聽到琅王千樓被阿福帶走為止,卻不知道後來阿福遇上了我父親,甚至跟著他出使到英國吧?」
「真的?」世事真是奇妙。
「阿福做事十分勤勞,但平日沉默寡言,跟我父親到英國一年後便客死異鄉,臨終前,把一個極為美麗的翡翠別針贈予我的父親,只說這翡翠原名『琅王千樓』,希望他日能夠物歸原主,我父親後來卻因定居英國,無從查尋原主,一拖便是半個世紀,之後又將翡翠改鑲成髮簪,所幸在兜了那麼大的一個圈子後,還是物歸原主了。」
舒晨輕撫著琅王千樓青翠的表面,仍不知憑藉著它而和爾飛相愛的自己,是否也得和王妃一樣,承受著自己根本適應不來的環境和壓力。
「舒晨,你知道爾飛當初與他父親訂下的賭注是什麼嗎?」雖然兒子吩咐她不要先說出來,但是看舒晨如此自苦,比雅翠絲卻忍不住想給她一線的希望。
舒晨想起書銘跟她講的那些傳言,不禁當笑話一樣轉述給比雅翠絲聽。「當然現在我知道,那是王后故意編造出來的謠言。」
比雅翠絲笑道:「若不是不想在修帕裡正忙著要促進以色列與阿拉伯各國和解的現在添他煩憂,我早把王后和她兄長暗中搞鬼的事跟國王報告了,他們就是這樣,多年來小動作不斷,而爾飛女伴一個換過一個倒並非全屬傳言,以前他是有點遊戲人間。」
舒晨的心中不禁微微浮現酸意,比雅翠絲注意到了,笑意加深說:「那是在遇到你之前的事啊!而且為了你,現在的他更想贏得那個賭注的條件。」
「到底是什麼?」
「他要求解除王子的頭銜,希望能在成為平民之身後,再正式向你求婚。」
「他……?」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震撼人心,舒晨只覺心中漲滿幸福的甜蜜汁液,喜極而泣的淚水也立刻湧上眼眶。難怪爾飛每次和她見面時,眼中都有掩飾不住的疲憊神情,要國王答應他變成平民,豈是那麼容易的事?
***
「爾飛,你要帶我到哪裡去?」舒晨轉頭問開車的爾飛。一個小時前,他們才到機場送書銘,他打算返台處理辭職事宜,同時和學舜夫妻會合,他們夫妻倆計劃利用聖誕假期回台,接奶奶赴美安享餘年,並治療舊疾,等一切都處理好之後,書銘就要回到薩拉丁來統籌水利工程,而舒晨也答應他會趕在元旦前回美去團圓。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爾飛緊一下她的手,仍然不肯解開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