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想了一下之後說:「薩拉丁?就是近來在國際間大出風頭,有個帥得要命的國王的那個國家?」
舒晨聞言神色一黯,倒是喬依忍不住說:「保羅,你有沒有毛病啊?你不去注意王后或公主有多美,管人家國王長得帥不帥?」
「不是嘛!我是覺得那國王很眼熟,但我就是想不起來曾在哪裡見過他。」
舒晨大吃一驚,急急忙忙想要結束這個話題。「今晚你們留不留下來看『夢幻秀』?」
「當然要看,說實在的,夢幻秀還真的百看不厭,對不對?保羅。」喬依撞還在想「國王」的男伴一下,等他一迭聲應對以後,才轉過頭來問舒晨:「要不要去找位子了?」
夢幻秀是去年才推出的新節目,挑西部拓荒區的美國之河為舞台,只有在夜間也開放的夏季裡才表演。雖然一個晚上有兩場,每一場又僅有半小時,但因利用水幕夜空,以鐳射、聲光和煙火交織成的絢麗景相委實精采引人,每次都看得人人叫好,在節目開演前兩個小時,便有人陸陸續續到河前的廣場空地去佔位子,而園方為避免讓等待的觀眾覺得太無聊,也會在一小時前,就安排一組人員在來回划行的木筏上,演唱深具紐奧良風情的歌曲。
「讓保羅帶你到我們工作人員的位置去吧!不怕視野不佳。」舒晨起身收拾餐盤道。
「你呢?」
「我?」舒晨笑道:「我不想見園方要我去見的薩拉丁代表,乾脆去扮茉莉公主,把這件事給徹徹底底地忘掉!」
***
狄斯耐樂園的夜空下,燈光高高架起,河後面的平台上米老鼠一躍而出,在幻想曲的樂聲中,帶領觀眾一起運用想像力,鐳射光打在呈半圓形的水幕上,晶瑩剔透、色彩繽紛的畫面似真似幻,讓每一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白雪公主的後母、小美人魚中的邪惡八爪女或以影像、或以充氣汽球的型態出現,妄想接管米老鼠的美夢。在一首接一首的卡通組曲中,大家所熟悉的公主王子、英雄好漢一一出現,在從右方緩緩開過來的大船上,小飛俠正大戰虎克船長,而舞台後方突然出現的噴火怪龍,則引得小朋友頻頻尖叫,深怕米老鼠會無力招架。
所幸邪終不勝正,米老鼠最後還是搶回了夢的主權,滿天燦爛的煙火,加上一對對慢慢滑過觀眾眼前的佳偶,終於為這美不勝收的表演劃下美麗的句點,也在每一位觀眾的心版上,烙印下永難磨滅的記憶。
小美人魚在王子的圍繞下,左右擺動她翠綠晶亮的尾巴;美女無限溫柔的在野獸的臂彎中旋舞。而舒晨所扮的茉莉公主,則身著中空的淡綠燈籠褲裝,轉動著慧黠的眸子,與阿拉丁所變成的阿里王子一同駕馭魔毯,去遨遊他口中所保證的「嶄新世界」。
舒晨跟著音樂唱:「如今我與你置身於嶄新的天地間……」
身邊的阿里王子接續唱道:「如今我與你置身於嶄新的天地間……」
不可能!舒晨臉上的表情霎時凍結,這個聲音,這個四年半來猶時時在她夢中出現的聲音……
她猛然轉過頭去,盯住那深情款款俯視她的「王子」,頓覺心神俱裂,天地倒置,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竟在她眼前出現。
「久違了,我的東方小公主。」他執起她的手來,印下溫熱的一吻。
「爾飛!」應該已去世四年多的爾飛,如今竟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
第八章
舒晨特別戴上顏色深暗的墨鏡,以掩飾因一夜無眠而紅腫的雙眼,與爾飛乍然重逢的衝擊實在太大,大到她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的思考,好好的下判斷、做決定。
「舒晨,」表演結束之後,爾飛捧起她因太過震驚而冰冷的小臉說:「舒晨,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是如何的想念你?你真美,比我記憶中的你還要美上百倍、千倍。」
她怔怔的看著他,仍然無法相信站在她眼前的人是爾飛。「你……你……」
「是我,是我爾飛,舒晨,你不認識我了嗎?難道你已經忘了我是誰?」他發亮的綠眸中儘是自信。「不,不可能,你絕對不會忘記我,對不對?不然你不會一見面就叫出我的名字!」他突然用力將她擁入懷中。「老天!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這四年半的日子,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算看看,我們已分別了多久?」
「從你『死後』算起,已經有四年六個月又零八天。」
話一出口,兩人都僵住了,然後爾飛的臉上,綻放出如盛夏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對照出舒晨一臉寒霜,滿目怨懟。「舒晨,你把日子數得這麼清楚?」他細細輕撫她的臉,好像她是珍貴的水晶玻璃品,若不小心呵護,就會碰碎似的。「回到我身邊來,讓我們重頭來過,好不好?」
舒晨的心,其實在乍見爾飛後一直處於混亂狀態。他從開始至今所表現的熱情和溫存,更讓舒晨暈頭轉向的,腦裡心中盤旋著的,儘是兩人過往的甜蜜、他的霸氣、他的體貼、他的溫柔、他的擁抱、他的親吻、他的一切。如果自己真的忘了,何至於在見面剎那,便能喊出他的名字。不管她有多想否認,她的心卻一直自有主張,她的心認得他,認得他的身影。他擁抱她時的有力臂膀、他呼在耳邊的溫熱氣息、他優美的唇形、他挺直的鼻樑,他幽深引人的綠眸。
眼睛!舒晨的腦中驀然閃過多年前向「新王」道別的情形。她往眼前這個人的左眼看去,果然看見有條細紋劃過眼瞼上下方,和眼睛正好呈四十五度角傾斜的交叉,看來當年他若不是在情急之中閉上了眼睛,說不定炸彈碎片早劃瞎他了。
而這個人,正是當年滿口否認他是爾飛的人,甚至說他不懂中文,還叫他的王后出來證實他的身份。這個人今天居然還敢站到她面前來,說要跟她「重頭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