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他誠摯珍惜的眼光,羽嫣縱使心痛如絞,也不得不拚盡全身的力氣,硬擠出一抹笑容來。「怎麼會呢?任何一位男子的追求,都是給予女人最好的恭維,更何況是來自於素有廣告界才子美稱的你,謝謝你。」
「這麼說,我算是有希望的羅?」志宏毫不掩飾他愛慕的心意,興奮的表示。
而程大哥卻是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吝於給她,難道對他而言,自己真是這麼的微不足道?毫不起眼?
「讓我們順其自然吧?好嗎?」羽嫣終於藉著低頭的動作,忍住了落淚的傷懷。
※ ※ ※
當頻頻向群眾揮手致意的程勳一坐上車,隨行的保全人員立刻將車門關上,並示意司機開離現場。
羽嫣一手遞上早就準備好的熱毛巾,一手翻開行事歷,用平板的聲音說:「今天的掃街拜票比昨天約提早四十分鐘結束,所以你有充裕的時間用晚餐,或者程先生要先到政見發表會的會場去預做準備,以便……」
「小羽。」
低沉的呼喚打斷了她的報告,也令她的心弦為之一震,但在確定與司機之間的隔音玻璃有關上以後,羽嫣便再繼續往下念,「距離投票日只剩五天不到,政見發表會也僅剩三場,分別是在今晚、明天……」』
「小羽。」他再輕喚了一聲。
羽嫣終於忍不住的砭過頭去說:「請不要叫我小羽。」
「為什麼?」程勳用著一貫溫柔的眼神凝望著她問道:「只因為你率先片面決定連私底下,也不再叫我『程大哥』?」
「會片面妄下決定的人是你,不是我,程先生。」
「小羽,你還在生……」
「如果是小羽的程大哥,就不會把她當做酬庸似的送給手下去做約會的女伴!」羽嫣說到後來,甚至已握起了拳頭。
「你說什麼?」
「你都聽清楚了,不是嗎?程先生,我只是你的秘書,你需要注意的,只是我有沒有把分內的工作做好,至於我的私人時間要如何安排,還不勞你這位大忙人費心。我知道初次見面的那個晚上,我的表現很唐突、很冒失,但我後來不是已經非常自制,不但沒有再重提往事,讓你出糗,甚至不曾在兩人獨處以外的場合,叫你一聲程大哥了嗎?為什麼你還要把你對我的厭煩,表現得這麼明顯,讓我也跟著討厭起自己來,為什麼?」
「等一下,小羽,你完全誤會……」程勳打直身子,急著想要分辯,卻又被她以拔高的聲量給打斷。
「我不要再做小羽了,你聽清楚了沒有?我已經不再是個小女孩,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只跟你相差九歲,不是十九歲,更不是九十歲,我已經長大了,為什麼你還要把我當成一個不解世事,我有沒有約會,都要你來管的小女孩看……」
這一次換羽嫣沒有把話給講完,因為程勳突然將手一伸,扣住她的後腦勺後,就把她拉過來,同時俯過身去,狠狠的吻住了她氣得猶自輕顫的紅唇。
剎那間,羽嫣的腦中一片空白,然後隨著程勳老練的引導,再加上心底那股美夢成真的情緒催化,很快的陷入陶醉的甜蜜漩渦中,膝上的行事歷滑落到腳墊上去,雙手也隨著不斷向前依偎的身子,自然而然的環到程勳的頸後,甚至由著他挑開她的唇瓣,覺得五天來,積壓在心頭的委屈與不滿盡去,只剩下幾乎就要滿溢出來的幸福感,於是羽嫣縮緊雙臂,試圖給予熱烈的回應,以免讓他太過於清楚的察覺到她的青澀。
豈料就像來時毫無預警的驟雨般,程勳又猛然抽開身子,硬生生的中斷了這個對羽嫣來說,彷彿很長,此刻又覺得實在太短的親吻。
等到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指尖反射性的摸向滾燙的雙唇,再鼓起勇氣來望向程勳時,卻只看到他露出一臉她怎麼想也想不到的……憐惜?
只是憐惜!
「羽嫣,」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口氣卻是那麼的平穩與冷靜。「我怎麼會看不出來你已經不再是個小女孩,而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了。」他鏡片後的雙眸,閃現著令她微感心悸的火焰。「不但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會讓人怦然心動的女人。」
由於心跳仍疾如鼓捶,所以羽嫣只能把所有的詢問都寫在眼底,望向程勳。
「那你有沒有想過,在你成長的歲月中,時間也並沒有為我停留,我跟你一樣,也已經不再是往日那個單純的大學生了。十四年前,我可以揉揉你的頭髮,笑著說你才十四歲,但十四年後,瞧我只需要一個吻,就能讓你怎麼樣?」
閃過她眼中的受傷神情,讓程勳的心弦葛然一緊,是心痛嗎?八成是他搞錯了,是他將不忍錯當成心痛。
「不,不要再次誤會我,」程勳急急忙忙的拉住她的雙手,往下解釋道:「我絕對不是要佔你的便宜,更無意嘲弄你的單純,只想藉由最直接的方式讓你明白:我們相距的,的確不是九歲,而是難以丈量的差異,你太純真,我太複雜,所以我不要你對我存有任何不必要的幻想,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我就打算把自己完完全全的獻給『風影海』了。」
他說的話,她並不全然聽得懂,但他眼底翻飛的痛苦,卻是她無法不為之心疼的掙扎。
「就為了從政,你便甘心割捨掉個人的七情六慾?」
「不,不是的,羽嫣,我絕對沒有那麼偉大,」程勳竟急得額頭上都已經冒出冷汗來。「而是我不配擁有個人的幸福。我有極為陰暗的一面,那是連啟鵬和司奇都不知道的角落。」
看著他前所未有的驚惶表情,再咀嚼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那是連啟鵬和司奇都不知道的角落。」終於連羽嫣都深信他有不得不如此面對人生的理由了。
雖然跟在他身旁還不到三個月,但是對於他和余啟鵬以及駱司奇的交情,印象卻再深刻不過,羽嫣當然知道無論就他們當中的何者而言,其他兩個人,都會像是另一個自己,所以如果是連面對「自己」都無法啟口的事,那她又有什麼資格、什麼立場去挖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