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一向重如泰山,眼不是承諾只要保鏢頭子讓步,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動平明鏡一根寒毛,她就絕對會安然無事……就像兩年前,他沒有否認那場意外是他主導,而激起炎總思的怒火,讓兩人翻了臉……雖然他也沒有承認,但炎總思似乎已經當他默認了。
「貂大哥,二爺已經說話了,你放心吧、」平明鏡淺淺一笑,「我跟二爺在這附近走走,你們在這兒等一下。」炎慎語討厭說話時有人跟在後頭。他的習慣她幾乎都曉得。
「可是……」
「算了,讓他遠遠跟著。」炎慎語不想在瑣碎事情上浪費時間,他也知道這只死腦筋的貂是寧願掉腦袋,也不願意讓視線裡掉了平明鏡的身影。
這可以說是炎慎語最大的容忍了,保鏢頭子當然不敢再有二話。他帶著幾個人,遠遠地走在兩人身後,聽不見交談聲,但可以清楚看見一舉一動。炎慎語始終把雙手背在身後,和平明鏡隔著一隻手臂橫起的距離。
「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嗎?」炎慎語的視線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平明鏡只是微微笑,「……沒有。」
「待在『籠子裡』的生活還習慣嗎?」略帶諷刺的口氣,不掩他對炎總思跋扈的做法感到不滿。
「托您的福,我不習慣也拿他沒轍。」平明鏡輕歎地笑了一下,心念一轉,乘難得能見面的機會,她忍不住問道:「那場意外與您無關吧,為什麼您下否認呢?」
「妳怎麼知道與我無關呢?誰都知道我極力想把妳給送走。」炎慎語一臉笑,讓人難辨他話裡的真假。
「誰都知道的事……不見得就是真相。二爺,雖然您一直習慣扮演冷血無情的壞人,但是我想即使是總思,他也相當明白您對炎家的一心一意。」就因為他一心一意為了炎家的事業能夠永續經營,為了延續炎家正統的血緣,炎總思才深信炎慎語有令她人間消失的動機。而她,雖然也曾經懷疑過,但是這兩年她其實想了很多。
「明鏡,一個冷血無情的壞人,有像我如此親切的笑容嗎?」
他的確咧開了嘴在笑著,但是他的眼神裡沒有溫度,他的笑容只會令人顫抖。她想後面跟著的一群保鏢,如果聽到他的「親切」兩字,恐怕都只會瞪大錯愕的眼神,即使有微詞也不敢言語。
平明鏡拉回視線,瞅著寬廣的綠色草皮,「二爺,總思這兩年茁壯了不少,您一定在半夜裡笑得合不攏嘴吧?」
「明鏡,阿思把我的人徹底請出公司,自己坐穩總裁這個位置,妳說我怎麼可能笑得出來呢?」
「您說的那些長輩,聽說有移民海外,過著含飴弄孫、一家和樂的生活;也有人帶著妻子高高興興去環遊世界;還有人每天拿根釣竿去釣魚,生活相當優閒。……沒有聽說有因為被請出公司,而抑鬱寡歡的人,也沒聽說有人重新開業的。二爺,這樣的現象您不覺得奇特嗎?」
「哦?聽妳這麼說,原來阿思果然是有兩把刷子,居然把我的人安撫得服服帖帖,難怪我一個也找不著。」
「二爺,您還要跟我裝傻嗎?明明這些人都是準備要退休的,只是時間提早了而已。您是故意讓總思自己去做人事佈局,因為炎家的事業遲早是由他掌舵,您希望他多培養一些親信……正因此,您當時沒有否認,是刻意藉此挑起他的鬥志,獨力攬下炎家一片江山,是吧?」
「哈哈哈,我說明鏡,妳現在是為阿思找台階給我下嗎?妳想在離開之前恢復我和阿思的關係,這麼用心良苦,我可真是感動啊。」又是一臉笑,他臉上找不著蛛絲馬跡。
望著他絲毫不動容的沉穩,她的猜測依然得不到答案。反而是她的心思已經洩了底。
「話又說回來,這兩年妳一直都待在『籠子裡』,卻對外面發生的事情如此瞭解,真是不簡單啊。」
平明鏡一怔,「那是……總思多多少少提起了一些。」
「哦……那這兩年來他還真是改變了不少,就連公事也開始對女人囉唆了嗎?」
平明鏡略略臉紅,不再言語。
炎慎語似乎不打算為難她,他笑著轉移話題,「雖然那麼多年了,我還是聽不習慣妳叫我二爺。明鏡,像以前一樣喊我一聲大叔如何?」
大叔……那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記憶了……她都已經快忘了曾經有那麼一段時光,她對一個比母親還關心自己的大叔產生了依賴和信任……
「二爺,我記得您以前經常說,人要往前走,不要老是回頭看。不是嗎?」她清淡的語氣,沒有太多的感情。
「……妳說得對。」炎慎語嘴角一抿,接著說道:「阿思要娶妻了,妳是有所打算才會走出來吧?想要我幫忙?」
她望他一眼,若有所思緩緩說道:「二爺,我離開這裡對你會比較輕鬆吧?」
面對她的問題,炎慎語只是笑而不答。反問道:「妳終於撐不下去了嗎?」
他曾經教她不要愛炎總思太深,深愛這個男人的女人,是無法留在他身邊的……即使是現在,她仍然反覆想著這句話。雖然,她還是深陷了進去。
「二爺,我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我不是聖人。」她坦白的說。
「妳希望我怎麼做呢?」他撇過頭瞅著她臉上一抹無慾無求的沉靜祥和,和淡然的笑意。不管她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平靜,只是她的自嘲,還是她把感情深埋在內心深處後的堅強,看在他的眼裡,他的心情只有複雜兩個字吧。
「是您帶我進入炎家。我留與不留,您能做主。二爺?」她停下腳步,凝望著他。
「明鏡,妳一直以為妳母親簽的借據在我這裡吧?自從妳跟著阿思以後,妳母親欠下的那筆錢,阿思早已經幫妳連本帶利還清了。」炎慎語帶著微笑,抱起胸膛凝視她。
遠處的保鏢也停下腳步,不敢靠近。但保鏢頭子卻一臉嚴肅加緊張,目不轉睛專注地望著平明鏡和炎慎語的神態和舉動,似乎一有萬一,他都能隨時飛奔過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