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怎麼了?」七點四十五分,小甜甜奔出電梯,來到沈妮慧身邊小小的臉蛋上帶著一絲不安的神色。
瞧見她,沈妮慧悲從中來,本是滿佈的淚水再度由眼眶內泉湧而出。「小甜甜,我……我對不起你……」口中喃喃地重複著相同的話。
小甜甜顯得有點茫然,「阿姨,我爹地昨不是去等你下班嗎?怎麼會……」
一言及此,手術室大門倏地打開,兩名醫護人員推著身上滿佈插管的廖子豪走了出來。
「哪位是病患家屬?」隨後走出一名醫師裝扮的人,邊拿下頭罩、口罩,輕聲問著。
「我是。」沈妮慧拉著小甜甜,朝那名醫師走去。
「敝姓張,是病患的主治醫師……」他溜了小甜甜一眼,話聲一頓,「關於他的情況,我們是否需要單獨談談?」
他會提出這個疑問,不問可知廖子豪的情況不妙,沈妮慧的心不禁一跳,點了點頭。
「小甜甜。」沈妮慧放開她的小手,蹲下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跟麗莎先陪爹地去病房,我馬上就回來。」
「喔。」小甜甜無奈地點點頭,轉身隨著病床朝不遠處的電梯走去。
「請隨我來。」主治大夫神色凝重地往左邊的休息室走去。
才進入休息室,沈妮慧已迫不及待地開口發問:「他的情況到底怎樣?」
主治大夫不答,先是替她倒了一杯水。「恐怕你一夜沒睡,先喝點水、補充一些水份我們再好好的談一談。」
沈妮慧當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當下長吸一口氣,緊咬牙根。「你放心,我沒事的。請你快告訴我他的情況。」
「剛才我們為他驗血時,發現他血液裡的酒精濃度很高。這是一起酒後開車,超速行駛所造成的事故,情況大致上就是這樣。」
「這些我知道了。我是想瞭解他的傷勢怎麼樣?」
「傷者左邊肋骨斷了兩根,腦內有兩處淤血,目前昏迷不醒,指數是四。不過還好,他還年輕,如果撐得過去,應該可以醒得過來。」
「昏迷不醒?昏迷指數?」沈妮慧神色猛然大變,顫聲道:「你……你的意思也就是說……如果他無法醒來,這輩子都得躺在床上?」
「是的。」主治大夫滿臉嚴肅,「這種情況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他還能存活下來。當然啦,如果他能醒來的話,會不會有什麼併發症還很難說。總之,這一切都得靠他的生存意志,倘若他的生存意志強的話,再加上他年輕,才三十一歲,應該是可以撐得過來的。」
沈妮慧只見到大夫一張嘴上下開合著,至於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她根本一句也沒聽進去。
一輩子躺在床上,無法醒來,那不成了植物人了嗎?她怎麼樣也沒料到,事情竟會演變成這種局面,這要她如何去承受呢?
「不行……不能這樣……」沈妮慧喃喃說著,忽然她急速地抓著他的手,「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他,否則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我……我一直是深愛著他啊!」
主治大夫搖搖頭,輕歎一聲,「站在我的立場,我當然希望每個病患都能平平安安的走出這扇門,可是……我畢竟不是他。」
沈妮慧心念一動,「是不是可以幫他動動手術,清除腦內的淤血,這樣……」
主治大夫打斷她的話,「事情並沒有你想像中那樣簡單,否則剛才在手術室內我們早就幫他做開腦手術。問題是跟前他的情況不能做這種手術,做了,只有加速他的死亡。剛才我們幫他做了腦部斷層掃瞄,發現他的兩處淤血都在重要的動脈神經上,只要我們一動手術,他必死無疑。」
「那怎麼辦呢?」沈妮慧按捺不住地流下眼淚,神情哀怨淒絕。「難道我們就:只能這樣等下去嗎?」
「是的,跟前我們所能做的,真的只有等。」主治大夫一絲不苟,「如果他的生存意志強烈,假以時日,只要順利的衝散那兩處血塊,同時血塊沒有擠壓到神經系統,沒有發生任何併發症,那麼他就會醒來,而且是完好的醒來——這是最樂觀的結果。」他見沈妮慧一聲不響,不禁停了一下,接著說:「如果不幸,血塊擠壓到任何一條掌握器官的神經,那麼該器官便會受到影響,形成衰竭。萬一情況正是如此,恐怕……」下面的話不用說出口,其結果早已預見。
沈妮慧喃喃自語著:「不可能……這不可能……那時安全氣囊已經打開,他怎麼可能……」
「他的車速太快了,而且據我所知,他當時沒有踩煞車。」主治大夫搖搖頭。繼而又道:「猛力衝撞的那一瞬間,他的後腦反彈撞及椅背,如果沒有安全氣囊為他抵擋前面的狀況,恐怕他早已回天乏術了。但話說回頭,事情都發生了,說再多也是於事無補,眼前我怕也只能為他祈禱,等待奇跡了。」
沈妮慧一臉茫然,「難道只有漫無目的的等待下去,沒有其他法子——」
主治大夫接口說:「接下來的兩個禮拜是最重要的階段,你大可放心,我們這裡有最先進的醫療器材,我也會用最好的藥物來治療他,至於他能不能撐過去,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兩個禮拜?」思及此,沈妮慧的一顆心不禁向下沉去,登時說不出話來。
主治大夫見她面色蒼白,不由勉強笑了笑,「我看你最好還是先回家休息一下,其他的就交由我們來處理好了。」
沈妮慧慢慢地回過神,這才想起對方在手術室內忙了一整夜,「對不起,我打擾到你了。」
「職責所在,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主治大夫打了個呵欠。卻掩不住一臉的疲憊。
「謝謝你,張大夫。那我回病房了。」沈妮慧點頭稱謝,隨即轉身走出休息室,朝電梯走去。
經歷了這樣的一個夜,若非一股意念支撐著她,恐怕她早躺平了,怎能撐到現在?她想,如果不能等到奇跡的到來,至少也得陪著他走完這最後的一段路,她又怎能率先倒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