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推拒掉馬家的求親之後,元大娘沒能讓女兒點頭嫁人,只好收斂鋒芒,白花花的銀子不敢多賺,心痛由他心痛,能保一家子平安最重要。
可她憂心哪!女兒聰明靈活,一張嘴能說善道,簡直是生下來當牙婆的。雖然牙婆的社會地位低微,可這是能賺錢的行業哪。就如朝廷老是抑商,都說商人低賤如泥,讀書的最高貴;但瞧瞧那些豪宅大戶,哪個不是富賈宅邸?因此元大娘其實挺驕傲女兒的本事大,只是……太有本事了,再加上性子倔,總見不得別人做些昧心壞事,常常強出頭,惹來一堆仇怨。真是氣壞她了。
本以為在自己眼皮下看著,初虹再會惹事也出不了大紕漏,但……這抹自信,在今天徹底瓦解啦!
不只女兒給她捅樓子,連兒子也有份……
「我……真是給你們氣死!早知道會有今天,當初生了你們就該丟到夜壺裡溺死也就算了。真氣死我了!」元大娘端差沒呼天搶地。
元家客廳內,除了坐著一個捶胸頓足的元大娘外,還有元家姊弟以及一名小姑娘。
「娘,柯老伯沒說要賣女兒,是馬家不講理,硬要搶人。拜託!縣城裡那個李大胖都六十好幾了,還老不修的想買第二十三個小妾,我們看不下去啦,」元再虹大聲叫著,紅通通的臉不知為了何故。
「給我住口,你這兔崽子!」元大娘直跺腳。
「對……對不住,都是我……我……」清秀的小姑娘仍在抽噎,初是因為驚嚇,而此刻則是抱歉於帶給人麻煩。
元大娘歎息:
「可不就是因為你嗎!」
元再虹站立在小姑娘面前叫道:
「人家也是很可憐的,娘別再說得她更難受了!」
「你啊、你啊--」平常有個女兒頂嘴也就認了,豈知今兒個連笨兒子也跟著反啦,氣煞她也。伸出右手直往他耳朵擰去--
「我的娘喂!」一直不語的元初虹從中攔劫,摟住娘親順勢轉了個圈,向房裡去。
「別拉我,我還有話--」
「咱們母女倆先談談嘛!」元初虹轉頭吩咐小弟:「再虹,還不請人家喝茶壓驚。灶房的櫃子裡有新鮮的瓜果,快端出來給客人吃。」
元再虹連忙應著:「喔,好的。」
母女倆進了房,開始悄聲咬耳朵。
「娘啊,你瞧瞧,咱們家的楞小子也該是到了有心上人的年紀了吧?」偷掀起門簾一角看出去。外頭的傻小子像無頭蒼蠅般的忙來忙去,只為了博得小佳人的歡心」。
元大娘怔了怔,頭顱也湊了過去,剛才一直在發火,沒發現什麼異狀,這會兒可看得真切啦。
「再虹……喜歡這個柯家小姑娘?」
「可不是嗎!小姑娘模樣長得好,又孝順,自十二歲起就是宛平縣大東村的一朵花,多少男子愛慕她哪,上門提親的媒婆多不勝數,也才會教李大胖硬要強娶。」
「是長得俏。今年十四了吧?小再虹一歲。」元大娘瞪大了眼直在柯小姑娘身上打量。「如果連大東村最苛薄的錢婆子都會稱讚她的話,可見這小姑娘的婦德是沒話說的。」婆婆看媳婦,愈看愈中意。
元初虹想到那個錢婆子,笑容差點撇出不屑的弧度。那老太婆對她可沒半句好話,說什麼元家閨女無德無儀,恐怕要捧上一百兩嫁妝才有勇夫勉強願娶。嘖!
不管她。繼續道:
「長得清秀,必然生得出漂亮逗人的孩兒,夠你日後抱出去街坊風光好幾年啦。」她這阿娘愛死了長相可愛的孩子。在街上見到了,少不得要買糖哄哄,自個兒便開心一整天。「再者,她是有名的孝女,那柯大娘去年亡故前,臥病了三年,小姑娘一肩扛起了所有家務無半句怨言,能繡花、善織布、慧質蘭心、性情溫順,簡直是每個婆婆心中的佳媳之最哪。當然,也是每個小伙子心目中的如花美眷哩。」
「是呵、是呵……」開始傻笑,元大娘一張嘴笑得合不攏。見到外邊動靜,扯著女兒呼道:「快看!小姑娘臉紅到耳根去了,會不會是對咱們傻小子也有意思哪?」
外頭,元再虹一張炭黑的國字臉上幾乎沒寫出個呆字,紅潮灌頂,讓他向來靈活的身手份外僵硬,不是絆著了椅腳,就是撞到了桌几,手上那盤柚子差點往小佳人身上砸去;手忙腳亂之後,兩人面面相覷,紅著臉各自別開了去。
「我……那個……我……」茶盤不知丟哪兒去,元再虹手上各抓一瓣柚子,都給他擰出汁來啦。
「哎,都捏爛了,怎麼吃啊?」小姑娘輕柔地道。
「啥?怎麼吃?這麼吃的--」他把手上的柚子全塞進嘴中,含糊道:「只要記得把籽吐出來就好……唔!咳咳咳……」嗆著了,開始猛咳。
「你小心些兒!」小姑娘著急的幫忙拍他的背。
母女倆在簾後一致搖頭。
我怎麼會出生這種笨兒子?元大娘哀怨自問。
我怎麼會與這種笨蛋做姊弟?元初虹歎息不已。
不忍再看,元再虹推了推母親:
「好啦,現下您同意我們做這事兒,不是因為好管閒事了吧!她是小弟的心上人,一切純屬不得已。」
元大娘張大嘴,啞口無言。
這馬家的梁子怕是結定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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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五代經營人牙子生意,由最初的小家小戶,做到如今吃下山西省八成以上生意的規模;可惜臭名遠揚,近年來更以買僕為名,專替老太爺找貌美小妾以賺取暴利;如今享有富裕生活,對此更是樂之不疲。趨附著為富不仁的惡勢力,成日作威作福,好不風光。
「什麼?!人弄丟了?!你是怎麼辦事的!」馬吉肥嘟嘟的手臂拍擊在桌几上,吼聲如雷。
在馬家做事的人牙子陳平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