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向驕傲、一向不肯向人低頭的小尹紅竟然朝人跪拜時,玉庭的心中陡地浮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知道能讓尹紅這麼委屈求全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青衣!
青衣出事了!
玉庭一個箭步衝向尹紅,拉住她的手臂,瞅著滿是擔心的眼詢問她:「怎麼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玉庭說話的速度太急、太快,快得讓尹紅看不出他在說什麼,但是,不要緊的,只要找到玉庭少爺,她的青衣姐姐就有救了。
尹紅紅著眼眶,又不停地說著「咿咿呀呀」的話,手也急慌慌地比著。
玉庭完全看不懂她的比手劃腳,倏然,他抓住她的手腕,問:「是不是青衣出事了?」他一顆心懸得高高的,他希望出事的人不是青衣。
尹紅點點頭,頭一點,淚又流了下來。
玉庭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他猛然回過身子,便朝著自個兒的屋子裡奔了去。
怎麼會?怎麼會才一下午的時間,青衣就出事了呢?玉庭慌得不能自己,他心滿滿的全是出事了的青衣,對於今天上午才發生的口角,根本無心去計較。
急忙忙地,他推開了房門,看到青衣慘白著一張臉,手捂上胸口,不停地朝痰盂裡吐酸水。
她整個人病懨懨的,蒼白的臉色像朵褪了色的芙蓉花,格外地觸人心弦。
玉庭情難自禁地走向前摟著妻子羸弱的身子,細聲地追問她:「怎麼了?」
當玉庭的手環上青衣的腰肢,碰觸到她的身子時,稍早時的委屈難以抑止地攀上心頭,又當玉庭輕柔的聲音問起「怎麼了」時,青衣的淚便難以制止地滾落。
她猛然回過身子,瞅著兩淚眼無言睇睨著玉庭瞧,瞧得玉庭都能察覺到是他讓她受了委屈,讓她落了淚。
他輕手拭去她頰邊的淚。
「我沒有偷人,更沒有對不起你。」她哽咽地控訴他待她的冷酷。「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
玉庭沉默不語。
對於青衣的背叛,他沒辦法一下子就釋懷,不去在意那名書生口中的說詞,但是,望著青衣臉上掛著的那兩行淚,他的不忍就悄悄地盤上胸口,繞在心頭,揪痛著他的心。玉庭將青衣緊緊地摟進懷裡,他閉上了眼,說著違心之論。「我相信你,我不在意那名書生所說的話。」
「真的?」青衣昂起臉來,望著他。
玉庭沉重地點著頭,嘴角很牽強地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來。「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為什麼突然會吐成這個樣子?」
青衣在玉庭的胸膛上搖搖頭。「我不要緊的,只是剛剛一陣頭暈,突然覺得胃不舒服罷了,現在好多了,你別擔心。」
看著青衣慘白無血色的臉蛋,教玉庭如何放得下心。「我看還是差人去請大夫來替你把把脈,這樣我才安心。」
青衣才昂起頭想反駁,但,一抬頭卻又對上玉庭那雙為她擔憂的眸子,她只好順從玉庭的心意,接受了他的安排。
玉庭兄,恭喜你了,你就快當爹爹了……
恭喜你了,你就快當爹爹了……
恭喜你了……
周子飛的話像場噩夢,一直盤旋在玉庭的腦海裡,一直重複,一直折磨著他。
玉庭也試著想要去開心,很想快樂,但是就在他要開心、快樂的時候,那名書生洋洋得意的神采就會浮出他的腦海,像是在嘲笑著他孫玉庭不僅是綠雲罩頂的龜孫子,他還是個替人撫養小孩的大蠢蛋。
不!不會的,青衣說過她沒有偷人,她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孫家的事,他對青衣說過,說他相信她的,此時,他又怎能去懷疑青衣的清白與否?
但是——如果青衣沒偷人,為什麼那名書生知道青衣的腋下有粒朱紅的小胎記?倘若青衣與那名書生沒任何的暖昧關係在,那他送給青衣的釵頭鳳為何會在那名書生的手中?
青衣就在玉庭不斷轉換的表情中解讀到了玉庭的為難。
他還是不相信她,他依舊認為她偷了人!他甚至還……還懷疑她肚子裡的胎兒不是他的骨肉!
青衣的身子一步步地退,跌坐在床緣。她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一片片地碎開來……
就在玉庭起身,衝著她而來的那一剎那,青衣知道,她的世界即將毀滅。
青衣咬著唇,昂起滿是戒備的雙眼盯住玉庭臉上的堅決。
玉庭別過頭,不去看青衣眼中的那抹防備,狠下心地開口說:「我無法接受這個孩子。」
轟的一聲,玉庭的話仿如一記悶雷,轟得青衣臉色一片慘白,她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唇,不讓脆弱的心潰堤,不讓傷心的淚水滾落。她只是瞅著含恨的目光,瞪向玉庭,用無言的聲音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殘酷地對她?
玉庭握緊拳頭,強忍住心頭那股想摟青衣入懷的衝動。他知道這個時候若不能狠下心去對青衣冷酷,那麼,對於他即將要說出口的話,那便是難上加難了。
玉庭冷冷地別過身子,背對青衣,因為也唯有避開青衣那淒楚的目光,他才能開口說出他的決定。「我會叫子飛開個藥方子給你服用,這個孩子,我不能要。」話才說完,玉庭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無法待在那承受青衣用那種帶恨的目光,將他的狼狽看個徹底。
他是愛青衣,可是,他無法接受她偷人的事實,更無法寬大地去接受一個不是他骨肉的小孩。然而,青衣的眼神卻是那麼的清明透徹,好像是在告訴他,他錯了,而她,心碎了……
在那樣的目光下,玉庭也好想去相信青衣的清白,但是,他看著手中的舊傷,那釵頭鳳扎得他血肉模糊的痛仍不及當他聽到青衣出軌時的傷來得深。他好愛好愛她,愛到不容許青衣有一絲絲的瑕疵,所以,他寧可錯殺自己的小孩,也不願日後看到孩子便想起青衣曾經的不忠實。
他好想回過頭告訴青衣,只要她將孩子拿掉,他與她的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他可以不去追究她出軌與否的真實性,他只要她日後是真的專屬於他一個人的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