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摟著她,不住的喚她:「燦,醒過來,張開眼睛看我,看我、看著我……」
她兩排睫毛安靜地合著,唇色是黑紫的,他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團,聲音粗重地吼:「言傑俞,我不許你睡,你醒來!醒過來!聽見沒……」
奇跡似的,她眼睫一顫,緩緩的張開臉。
「你撐著,馬上就到醫院了,嗯?」他輕緩地說,怕太大聲嚇了她她又會合上眼。
「你騙人!」她感覺自己的體溫正急速下降。
「沒騙你,我們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
「我……看見你轉身。」她從來不知道說話是這麼寶力的。
「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噓,別說話。」他懊惱極了,他怎麼可以忘記自己對她的承諾!
「你……不知道……我想說什麼,我不說就……來不及,不知道有沒有『以後』。」
「不許胡說!」
「你好凶……」她眨眼,感到眼皮好沉重。
「好,再也不凶你了。」他輕撫著她冰涼的臉頰,不敢在她面前現出驚惶,他怕失去她啊!她膽小,知道他怕她就更怕了。
「以後……你不會孤單……我……陪你,我想……告訴你……我要陪你……想每天……每天都看見你,可……以後……我怕閉上眼睛就看不見了……」
「別胡說。乖,別再說話了。」他顫抖的唇輕觸她的冰涼。
「不要……打斷我……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一顆眼淚從她的眼角滴落。
「你……為什麼娶我?」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問了。
「傻瓜。」他吻去她的淚痕,驚覺她的血滲進了他的衣服和他的冷汗相融。「你眼眶一紅,我就覺得你像被丟棄的娃娃,我心疼你阿!你的出現讓我渴望被需要,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你丟下我……我就會像玻璃娃娃……」落地就碎了。」她打個冷顫,他前晚就狠心丟下她了,剛才也差點丟下她。「這樣……也好,我只想……碎一次……以後就不會……這麼痛了。」
「不會。」他想將她摟緊,卻怕弄疼她,怕她真碎了。
「會……」她伸手進左邊的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看見完整無缺的瓷娃娃不禁露出一絲痛楚的笑。「這是……你。」
他握住她的手,那是昨晚躺在她枕畔的娃娃。「另一個呢?」
「右邊。」
他伸手探進她的衣袋,驚駭的顫了一下。
「那是我。」她傻傻地說。
他探索著那殘缺不齊的碎片,心痛加倍的讓碎片扎進掌心。吻吻她的額頭,吻吻她的唇,他沉痛的保證:「我不會丟下你的,不會的。」
她喘息地說:「兔子眼睛紅紅……因為它沒有淚腺……它不哭……不代表它不會難過,我……在書上看到……研發化紡品的……商人喜歡拿它當實驗品,把產品塗抹在它的眼睛……它還是哭不出來……它會……痛苦的撞牆……死掉。」眼淚又滑下了她的眼角。
他駭然。他不要她痛苦,他只要她愛他。
「以後……你找到別的兔子……不要做實驗了……它……很痛苦。」
「好,不做實驗了,我不會讓你痛苦的,我只要你。」他雙眼佈滿血絲,體會到了兔子的痛苦。
「我……聽見……你心碎的聲音,好、好響對不對?你要找個人……幫你把心補起來……好不……」心碎的感覺她懂,直到這刻她才懂了他的心,是不是晚了?
「不好!」她想把他推給別人嗎?
「你幫我……參加曼和莫宇的婚禮……」沉重的眼皮緩緩合上。
「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不許你閉上眼睛!張開眼睛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他急切地吼。
「我……冷!」
「我抱著你。」
那個男娃娃被她捧在胸口上,像她的生命一樣被護著,而他竟然讓她碎了。
「睡著……就不痛了……我想……睡……」她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說話。
「不許!不許你睡!你這個傻瓜,給我睜開眼……」他啞聲大吼。
這次,她不再遵從他了。
中澤實子將油門踩到底,她終於明白什麼是言燦俞能做、而她不能的事了。
威赫然的激動、戚赫然的心碎,只為言燦俞!那個惹人憐的傻瓜,連她都心疼了。
尾聲
兩個月後——
日落時分。
男人深邃的眼凝視著遠方,夕陽餘暉將海面映照的好美。
他低頭,掀開衣襟,輕喚著:「燦,起床嘍。」
一張小臉磨蹭著他的胸口,雙手環著他的腰,挪個好方位睡得更舒服。
「再不起來又看不到夕陽嘍。」戚赫然將唇貼近她耳邊柔聲說。
車禍之後,言燦俞整整半個月沒睜開眼睛,醫生幾乎要宣佈她成為植物人時,她竟奇跡似的醒了。醫生說是病人的意志堅強救了她一命。
他微笑。言燦俞的意志力可以為了想像中的莫宇堅持,也可以為了威赫然和死神搏鬥。
但,當她睜開眼時,卻忘了緊守在身邊心急如焚的男人是誰。
她忘了一切,包括她自己。男人告訴她,她是他的妻子,於是,她又合上眼。昏睡時總覺得有人眷守在她身邊,守著她、守著她的將來,至於遺忘的過去,繫在男人身上,他是她的過去,忘了也無所謂,只要他在就夠了。
「燦燦,燦燦……」他一聲聲的喚著,像她昏迷時一樣,輕柔得怕嚇了她,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唔?」一顆拳頭揉揉眼睛,她從他的衣服裡露出腦袋。「我又睡著了?」
「嗯。」他的大手攏撫著她的發。
手機在他的衣袋裡驟響,他不理,她伸手一探,旋即聽到熊紹本的高分貝嗓音:
「老兄你帶著老婆逍遙快活,我在這幫你坐鎮,公司被我搞垮了不管啊?還有,撞你老婆的主使者調查出來了,確定是韋邦他老婆。很不幸她三天前被送往松山療養院了。韋家病的病、瘋的瘋,還有殘廢的,我看你對他們沒興趣了吧?喂?你有沒有在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