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那慈愛的臉,幾乎要哽咽了,不管怎麼說,她的爹是一個疼惜女兒的好爹爹,這卻是不容抹煞的事實。
她知道他厭惡她的爹,但……
「可、可以嗎?陪我回家一趟。」
審視的眸在她臉上端倪許久,仍是沉浸在自我思緒中不作聲。
其實,由她方才匆匆忙忙下床的動作他便已知道她在慌張些什麼。
但是他為什麼要如她的意?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去和一個惡貫滿盈的老賊同處一室,和一個……即將入獄的老賊虛與委蛇?
可——低低的抽泣聲實在刺耳。
他不悅的瞥視她,低泣的人兒趕緊抹淚,哀哀的求著:「可以嗎?拜託你……」
「你自己回去。」
末了,他做了些讓步。但低泣聲又擾人的響起。
他瞪她一眼,再讓了一步,「等睡飽再說。」
「可……可是現在已經辰時過了……」新娘須在午時前回家,不然會不吉利的。「會來不及……」
冷澈暴出低喝,施碧蘿只好委屈的收住哭聲。
但淚茫茫的眼乞求的瞅著他。
冷澈瞇起眼,冷哼一聲撇開臉。「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施碧蘿哭著笑著點頭,並急急地服侍他起身。
只是那委屈的感覺卻是怎麼也藏不住,再度在心裡泛了開。
天幕再度翻黑,屬於午夜的墨黑佔領地。
逍遙王府的大廳。冷澈已捺不住性子的起身,打斷施行義與女兒的話別。
「碧兒,若是他敢欺負你,別忘了有爹,爹幫你作主。」施行義將眼神警告似的睥往了已起身踱向門口的冷澈,雖然女兒強作歡樂,但知女莫若父,女兒是他生的,更是他捧在掌中小心翼翼呵護長大的,快樂與否他又怎會不知。
原本這樁親事他是怎麼也不肯答應的,但奈何女兒執拗起性子來,死心眼的執著,為了女兒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忍下來。
「他待我很好,真的。」
強綻笑容的施碧蘿瞥見夫婿已不耐的步出大門,頎長的背影挺得直直的,像在欣賞著夜色,但她就是知道,他已在爹爹一句句護衛她的責難聲中強忍情緒,險些翻臉了。
為難的瞥了眼爹爹,她無奈的想起夫婿在爹爹同他介紹新進門的小妾時,那浮在嘴角的笑容及譏諷般盯向她的眼神是多麼的不屑與冷漠。
「爹,女兒、女兒……」
他已轉身瞪視她,但爹爹卻沒有放她離去的打算,想到他冷淡的目光,她也不禁在心底歎了口氣。
「你——算了,回去吧!」終究是疼惜女兒,再怎麼不滿也只好忍下。
聞言,施碧蘿急急的福了個身便往大門口步出。
在花圃一隅,她趕緊喚住冷澈,看他那摸樣,像是已打算丟下她一般。
「對、對不起,我——」眼神相對,她又無言了。
他真的生氣了,他的眼裡有怒火與輕鄙。
銀色的月光漫灑了她一身,映落她一身落寞的氣息。她輕顫了下,眸光凝起,揚起一抹故作開心的強笑。她封著空氣呢喃:「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爹——」
話未說完,便被一聲輕哼打斷,她看向他,而他只是拂袖同時撂話:
「再不走,你乾脆住下來吧!」然後便將她丟在夜色中,讓她強忍心中恐慌,安靜地跟在他身後。
直到上了馬車,那抑在森寒氣息下的怒氣,仍讓她憂心仲仲著不知等一下又會如何,那隨時會爆發的怒氣,像要吞沒人似的。
/』
在車內的二人默默無語。
但施碧蘿並不知的是,在他們馬車走後,一道翻覆摧毀她舊有天地的聖旨已緊隨而到逍遙王府。
馬車停在憶莊莊園裡,一勾殘月懸在夜空,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
冷澈率先下馬,便往左側小徑走去。
「你去哪裡?」施碧蘿喚住他,那不是回房的方向啊。
「我去哪裡了,需要向你報告嗎?
話才說完,冷澈旋身盯著她,眼神冷冷的,那優美得過分的臉龐隱在月光下,變得晦淡而模糊。
施碧蘿為他話中的冷漠瑟縮了下,但想起他存蓄了一天的怒氣,又鼓起勇氣看向他。
「你——別氣了好嗎?爹他……不是故意的……」她走到他身前仰首看他,卻教淚水迷濛了雙眼,而他臉上的表情已看不真切。
「那又關我何事。」他聳了聳肩,直接打斷她的話,不想再看那張令他心頭煩躁的小臉,轉過身迅速離去。
淚水終是止不住落了下來。
她瞅著他在月光下的背影無聲的啜泣,卻謹記他的話不敢哭出聲。
他說過……最討厭她哭哭啼啼的樣子,活像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可是……他說這不關他的事啊……
他寡情的冷言冷語傷透了她的心,她也不想哭,也不想哭的啊!
她倒退了一步,讓自己完全隱進黑暗中,但淚水已不控制地佈滿雙眼。
流了她一臉滿滿的淚,濕濕的、冷冷的,像她被刺得傷痕纍纍的心。
秋風呼嘯吹過,滿地落葉堆積,庭子裡一片寂靜。月照下,不見人影,一幕幕過往迅如流景,幾天前,青翠依舊茂密,圓月仍然盈盈,不過幾個日子過去,一切全變了樣……
看看滿地的丹楓紅,她無聲歎息一聲,再也不知該做或說什麼。
一個迅速的人影,無聲地掠進大門敞開的大廳。
他往坐在大椅上的冷澈疾步走過去,然後附在他耳旁呢喃了句什麼。
只見一抹笑閃進冷澈眼底,然後,那個人影再度無聲掠去。
不一會兒,冷澈便起身往房間走去。
推開房門,不待施碧蘿主僕二開口,他即簡明厄要的說:
「收拾幾件便裝,半個時辰後我在大廳等你。」
「收、收拾?」
聊得正愉快的兩人愣住,小梅首先回過神,因終究是服侍人的丫頭,習慣服從命令,也頗會看主子臉色,更明白這命令該遵從的,隨即趕忙收拾去。
「我們要去哪兒嗎?」
施碧蘿躑躅了下,才小聲問出口,但眼底已悄悄防備那沒頭沒尾的命令,他也沒說即將上哪兒去,是一起,還是她與小梅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