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門的醫生?」陳維鈞仰著小小的腦袋看著媽媽。
「是啊!」陳母牽起他的手,慢慢往家門方向走去,「和鈞鈞平常看的醫生不一樣,是專門治療心理疾病的!」
「媽媽……」小男孩抹去眼淚。
「嗯?」
「我長大以後,要當心理醫生,我要把小瑾的病治好,讓她回來。」
*** *** ***
「記得嗎?」陳維鈞問。
梁善善看著陳家陽台上一隻打盹兒的老狗,它真的很老了,毛色灰敗,眉毛和鬍鬚都已是銀白,耳朵無力下垂,但十分清潔乾淨,顯然被照顧的很好。
迎上陳維鈞一臉期待的神色,她歉赧地搖搖頭。
「哈、哈哈,哎呀,我真迷糊,」陳維鈞尷尬訕笑,「我忘了,當年你撿它的時候,它還是一隻未滿月的狗寶寶呢!現在都已經是條超級老狗了,呵呵!」
「它?它是那隻小狗狗?」梁善善驚異的蹲下身,摸了摸狗兒毛皮,它被驚動地抬起眼來,看著來者何人。
「它一定還記得你,因為你一點都沒變,那天在醫院,我一眼就認出是你!」陳維鈞興奮的說。
可老狗只朝著主人方向抬了抬尾巴,然後垂下眼皮繼續養神。
「陳大哥,我想它大概從來沒有記得過我吧!」梁善善對著他微笑,「事實上,我也差點忘記它了。」
「不會的,那時你住在我們家的時候,每天都抱著它,一步都不肯離開它的,它一定知道你的!」
「就算那時知道,過了那麼久,記憶還是會被取代的,」梁善善拍著狗狗背脊,若有所思道。
「小……不,善善,」陳維鈞適應著用她現在的名喚她,「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想到難過的回憶了?」
「唔……」梁善善搖頭,「回憶沒有快樂或難過之分,所有的過去,都是一種力量。」
「力量?」
「對啊!」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有些縐褶的衣服,很自然接口,「我現在站在這裡,背後是我所有過去,就因為有那些過程,人才開始有重量,才能走得穩穩的,一步一步,向未來前進。」
她向他露齒微笑,「這是我養母告訴我的,很棒吧!」
恍然,在陳維鈞的視線中,五歲的姜瑾人和二十三歲的梁善善交相重疊,一樣的甜美笑容,一樣無心機的天使表情,但是,有些東西改變了。
是啊!都過了十八年了,小女孩長大了……
*** *** ***
「姜瑾人?啊!」圓圓臉蛋的女人驚異尖叫。「你是以前住在我們家隔壁,後來家裡失火得神經病的那個小瑾?呃……」
「老姐!」陳維鈞瞪著自覺失言而住口的陳維珍。
「沒關係,」梁善善笑著伸手。「珍姐,好久不見,聽說你下個月要結婚了,恭喜你啦!」
「啊?」陳維珍還是沉在驚愕中,「你記得我?」
「嗯,本來已經許久沒想起了,但,上禮拜巧遇陳大哥後,小時候的回憶就全跑回來了。」梁善善還是笑著,看不出情緒波動。「珍姐,我還記得小時候你教我幫洋娃娃綁辮子呢!」
「哇,你記性真好!」陳維珍熱絡的拉起梁善善的手。「來來來,快來給我爸媽看看,他們一定很高興。」
她興奮說著,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鄭重的問道:「我們……呃……會不會讓你想到難過的回憶呢?」
這回連一直板著臉的陳維鈞都笑了,果然是姐弟,連問句都差不多。
「不,因為過去就是力量!」兩人異口同聲,然後相視一笑。
陳維珍看著平日嚴肅的弟弟難得歡欣,突然覺得好像嗅到八卦的味道。
「對不起,我老姐總是說話不經大腦,讓你尷尬了!」陳維鈞送梁善善到公車站的路上,一臉歉疚的說。
「不……沒關係……」
梁善善沉吟,腦中卻不禁想起方才和陳維珍在飯席上的一段對話——
「小瑾,你現在有沒有要好的男朋友?」
「呃……沒、沒有……」腦海間突然冒出一張嚴開生氣中的臉,梁善善有些迷惘。
「那,你覺得我老弟怎樣?×大醫學院,將來的准醫生,這些年來對你念念不忘,還特別為了你專研精神分析科喔!」
那段對話因為陳維鈞的惱羞成怒和陳母跳出來打圓場而不了了之。但,他現在又自己提了起來。
「善善,那個嚴開……不是你男朋友嗎?」
「啊?!」面對這直接詰問,梁善善有些不知所措,「嚴大哥他,他是……」
「算了!」陳維鈞笑了笑,「如果他是你男朋友的話,應該會來接你吧?我想,是我多慮了。」
呃……梁善善不敢說嚴開會在她下車的地方等她。
自從那次掉車大病一場後,嚴開就不再讓她有機會以肉包鐵的危險姿態在馬路上龜步,自告奮勇充當起接送司機,後來梁善善總算以賣掉機車當作保證,換得以公車代步的自由路權。
「我很驚訝,和一般女孩子不同,你居然堅持不讓我送,寧願自己搭公車回家。」陳維鈞轉頭看她,眼光中隱約含有深意,「你很特別,善善!」
「我家那麼遠,怎麼好意思讓你穿過大半個台北市送我呢?更何況,公車很方便,一班車就到了呀!」梁善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是嗎?」陳維鈞伸手,拉起梁善善掉落的圍巾,輕輕為她攏好。「那你一定在不知不覺間傷了許多男孩子的心。」
「謝、謝謝。」梁善善盡量不留痕地避開了陳維鈞的耽戀,以及,他那熾熱溫存的眼光。
然而,陳維鈞敏感地注意到了!
「善善,」他說:「這樣問或許突兀,但是,請你一定要回答我。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梁善善怔怔看他,不知不覺又想起另個人的身影,是嗎?那個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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