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姐心地善良,對任何人都很好,我想諸位如此神通廣大,知道的應該比我清楚……」
她坐在電視機前,心口莫名揪痛,望著冷冽陌生的嚴開,不禁淚眼濛濛……
再也,捉摸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 *** ***
黃昏時分,斜陽透過百葉窗縫,輕攏兩人身際。
「嚴大哥,我該去做家訪了,保溫罐裡有雞湯,你如果餓了,可以請看護小姐熱給你吃。」梁善善說。
嚴開並未回話,依舊是閉起雙眼的養神狀,自從記者會以來就是這樣子:他不主動理她,不回她話,甚至不看她。
然而,最教梁善善難過的並非這些,而是嚴開絲毫沒有一點兒求生意志。
住院或診療彷彿只是死前的例行公事,尤其是開始進行化學治療和放射線治療後,由於副作用,他掉發掉得厲害,人也似乎一下蒼老許多,終日只沒有視線焦聚地望向窗外,白天看灰雲,晚上看亮夜。
梁善善站在門口,看著他好一會兒,努力壓抑著難過情緒,「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門,關了。
嚴開睜開眼,怔怔望著除他以外空無一人的病房,最後落在擋住梁善善身形的大門上。
大門外的她正在離去……
他的理智希望她不要再來;他的感情卻軟弱地祈求她不要離開。
大門外——
梁善善伏在門上輕聲抽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收斂心神回過頭來。
醫院長廊上,一名上了年紀但看來儒雅溫文的老人家向著她微微頷首,顯然已經等了她一陣子。
梁善善禮貌還禮,卻實在想不起這名似曾相識的老人家是誰。
「初次見面,你好,」老人家說:「我是嚴開的父親——嚴仲愷。」
「啊!」梁善善尷尬地抹去頰上淚痕,「嚴大哥他就在裡面,請……」
「不忙。」嚴仲愷阻止了她開門動作。她狐疑看他。
「他不會想見我的……而我,也是因為剛好回台灣開會,順便過來看看,如此而已。」嚴仲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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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好像不是在這裡實習。」嚴開冷冷打量來人。
「下周開始就是了,先過來打聲招呼。」陳維鈞皮笑肉不笑,寒度不遜於他的頭號情敵。
「是嗎?閣下對病人還真是親愛體貼啊,不過癌症病房又不只我這一間,陳大夫是否該擺駕他處了?」嚴開連肉皮都懶得動,青著一張臭臉對著他。「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善善今晚幫學生補習去了,你在這兒耗到半夜也等不到她!」
「我不是來找小瑾,」陳維鈞故意搬出梁善善小時候的名字,十足挑釁意味。「我是來找你的,嚴開學長。」
「你是我們繫上的傳奇人物,當年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卻隨即正式轉行演藝圈,從此不再涉入醫界,如果不是你的病,」陳維鈞頓了頓,「我原本是想好好與你較量的。」
沒注意他言外之意,嚴開翻閱著一本陳維鈞扔過來的八卦雜誌。
雜誌上是梁善善身家背景的詳細報導,扣著嚴開的病情,繪聲繪影編織著有別於「嚴、羅死戀」的另一套情愛版本。甚至連「疑似同居」、「擬墮胎」等字眼都莫名其妙安在兩人笑靨盈盈的合照下。
他越讀越是青筋暴露,最後猛力將雜誌扯成兩半,忿怨無處。
「這種雜誌滿街都是,一家比一家露骨,你有能耐全撕了嗎?」
嚴開驚愕地看他,不明白事情為何演變至此,他不是已經違背心意地開過澄清記者會了嗎?為何……
「站在同是男人的立場,對於你因為生理因素無法與所愛之人相知相守,我不得不深感同情,」陳維鈞說:「但是,站在同是喜歡小瑾的立場,我卻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善善她……知道嗎?」嚴開的聲音很虛弱。
「怎麼不知道,那些天殺的記者成天繞著她轉,無所不用其極地干擾她生活,還有人好事地為她杜撰探病日記,每天在影劇板上連載呢!」陳維鈞氣憤著。
是嗎?那為什麼,為什麼她還總是若無其事帶著陽光般的笑容來照耀他日漸黯淡的生命?替他說笑解悶,為他不曾好轉的病體憂心焦急?
她的眼淚呢?好不容易可以對他人開啟的傷心之門又再度因他閉合了嗎?
「我問過小瑾,她說她不在乎,也從不發言回應記者們的報導,她只是笑著說,說……」陳維鈞一拳敲在嚴開床上,「她說嚴大哥很寂寞,嚴大哥需要她,不論有沒有希望,她想這樣陪你到最後!」
天啊!嚴開閉上眼,他幾乎可以想見梁善善那副帶著笑容的堅強模樣,她總是如此,默默守候她身邊的人,溫柔又帶著力量。
「你這混蛋!」陳維鈞揪起嚴開的衣領,又氣又憤,「小瑾她愛上你了,你這天殺的混蛋!你會害苦她!」
梁善善的愛呵……他曾經如此期盼欲求的!而今,他已失去資格了!「我能怎麼辦?」嚴開沉痛地說。
「拒絕她,讓她死心!別再讓她為你付出感情,不要讓她再看到你,」陳維鈞對他大吼,「你再這樣欲拒還迎下去,只會讓小瑾一顆心跟著你轉,將來你兩腿一伸走得乾淨,留下的可是不知會折磨她多久的痛苦!」
「我明白了。」嚴開掙出他鉗制,刷地一聲拔下臂上插管,逕自走到窗前。
他看著天邊餘暉,臉上是駭人決絕。
「你、你幹嘛?」陳維鈞起先愣愣看著他莫名舉動,直到發現嚴開手上正緩緩流出污血,這才大夢初醒直奔護理站。
「快!病人的點滴掉了!」
夕陽直落,不曾轉圜,正如他的心志,決定了就不再猶疑!
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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