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榮公公臉色慘白地搖著頭。「皇上這會兒已去了北三所,聽說皇上神情悲痛異常,一路上還氣惱地大喊--『此事與慈寧宮必然脫不了千系』。」
「什麼?」皇太后的臉色變得鐵青。「是你幹的?」
「不、不是奴才幹的!」榮公公的頭搖得像博浪鼓。「奴才確實有計劃暗中毒死絳彩,可奴才還沒來得及動手,竟然就被人搶先一步了!」
「有這種事?」皇太后整個人陷入了深思,突然間,臉色由鐵青「唰」地一下變得煞白。「好厲害的手段,明擺著是對付我來了!」
「太后……」榮公公被嚇懵了。
「走,咱們也去北三所,我要親眼看看皇上究竟在搞什麼鬼!」
皇太后下地趿上鞋,急步走出慈寧宮,坐上軟轎前往北三所。
天就要破曉了,天際東北角泛著一片青白。
太后的鑾轎抬進了長滿荒草的大院,她一下轎,就看見院中站著幾個氣勢非凡的高大身影,而韞恬懷中抱著絳彩,神情僵冷地盯著跪在身前的御醫,雖然天色微暗,她也認得出跪伏在地的御醫叫杜延年。
眾人見皇太后駕到,恭謹地請了安,便又圍到了韞恬身邊。
「看來在當中搞鬼的,還有皇上身邊的四大護法了。」皇太后心中冷語,雖然韞麒不在,但她認定絳彩之死是四大貝勒一手策劃的陰謀。
韞恬忽然抬眸,森寒地冷視著她,當她看見他眸中的悲憤和仇恨時,心中不自禁地掠過一陣寒顫。
「杜延年,她是怎麼死的?」她極力維持面色平靜。
「回稟太后,是讓藥毒死的。」御醫杜延年叩頭答道。
「被毒死的人不是都會臉色發黑、七竅流血嗎?何以她身上不見這些徵象?」皇太后沉聲暍問。
「這……奴才不知……」杜延年顫兢兢地回話。「雖然皇上緊抱著這名猝死的宮女,不讓奴才診脈,但是只有死了的人才能整整六個時辰都沒有喘息。」
皇上不讓杜延年診脈?這不免令皇太后大起疑竇。
「皇額娘。」韞恬邪詭陰沈的眼瞳緊緊盯住她。「御藥房裡有許多明朝留下來的毒藥,誰能清楚每一種怪毒藥吃下去後會怎麼樣?杜延年不清楚,兒臣也不清楚,不過……皇額娘也許很清楚。」
皇太后駭異地看著韞恬,二十多年前她確實取了不少御藥房的毒藥,暗中毒害與她爭寵的嬪妃,害死末出世的阿哥,事隔多年,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勾當,想不到韞恬都知道!
「皇額娘,絳彩因何入宮?不也就是受皇額娘指使前來行刺兒臣的嗎?」他的聲音冰冷透骨。
「胡說!」皇太后大聲怒叱,雙手無法控制地劇烈抖顫著。
「兒臣有沒有胡說,皇額娘應當比誰都清楚。」他露出一抹冷厲的笑容。「如今事跡敗露,皇額娘迫不及待殺人滅口,現在絳彩死了,死無對證,皇額娘心裡應該歡喜得很吧?」
這些話明白指出皇太后深藏的心思,如快刀利刃般直刺她的胸臆。
在韞驍、百鳳和百猊貝勒犀冷晶亮的目光注視下,皇太后驚得渾身寒毛根根豎起,大發冷汗。
「我沒有指使絳彩行刺你,更沒有殺人滅口……」皇太后受驚之下矢口否認,但是顫抖的聲音完全洩漏了她的畏懼,倒顯得欲蓋彌彰。
「太后,絳彩行刺皇上的凶刀在微臣的手裡,那上頭還留有皇上的血。」百鳳藉機發揮。「皇上顧念母子情分,命微臣攜出宮去,沒有拿來威逼太后,萬沒想到太后竟然殺了絳彩滅口,簡直傷透皇上的心。」
「你們竟敢誣陷皇太后,誰能證明我指使絳彩行刺皇上?」皇太后橫了心大聲怒喝。反正絳彩已死,死無對證,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絳彩已經死了,當然沒有人能證明,除非她活過來。」韞驍冷笑道。
「太后親自移駕到此,該不是來確認絳彩的生死吧?」百猊臉上浮起一絲輕蔑的微笑。
皇太后惶悚地呆站著,她憑著心狠站穩了後宮,憑著辣手奪來了皇太后之位,想不到精明了一生,現在竟落到了羽翼漸豐的韞恬手裡,在這幾個年輕貝勒面前像個被施了法的木偶,僵凝得無法動彈。
韞恬見皇太后面色又青又白的惶惶模樣,心中漸漸生出一絲憐憫。
「皇額娘,絳彩既然已經死了,兒臣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孝敬皇額娘之心依然不會改變。」他抱著絳彩緩緩站起來,黑眸悠遠地眺望天際,淡漠得恍若看破一切。
皇太后怔了怔,眼中微微露出一絲欣慰,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挑錯皇帝,如果韞恬的心有她十分之一狠,她這個皇太后的下場就難以想像了。
「請皇額娘回宮歇息,絳彩如何發送,兒臣還要與三位貝勒商議。」他淡淡地說道。
「我沒有殺絳彩。」皇太后歎了口氣,正色地說。「是誰毒死絳彩,皇帝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在這皇宮裡,絳彩也不是第一個無端猝死的人,兒臣若是追查下去,說不定追出其他疑案……」說到這裡,他頓住不再往下說。
皇太后立刻聽明白了,渾身不禁又是一陣冷顫。
「兒臣如今只想好好安葬絳彩,不想追查她的死因,即使查出來是誰殺了絳彩,不過是多添一條黃泉路上的孤魂罷了,絳彩也活不過來。」韞恬深深凝望著懷中雙眸緊閉的雪白小臉,一旦將她送出宮後,再要見上一面便很難了,想到這裡,他眼中不禁掠過一絲惆悵和痛楚。
他臉上寂寞淒涼的神情取信了皇太后,她相信絳彩真的死了,否則韞恬的眼神不會這般悲淒落寞。
「我回宮了,你就好好發送絳彩吧。」她回身彎腰坐進鑾轎裡。
「恭送太后。」
看著太后鑾轎走出大院,韞驍、百鳳和百猊迅即互望一眼,暗示時間緊迫,要在絳彩清醒之前將她送出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