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教丈夫發現她的失望,程湘綠臉上強抹一絲笑容。「那我下去,不打擾你工作了。」
「綠兒,你有心事?」他拉住妻子的手問。
「沒有,你別瞎猜了。」她淺淺地微笑。
手掌撫摸著程湘綠的臉頰,他的嗓音低沉性感:「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別自己悶在心裡。」
「我沒有事,你別擔心!可能是知道要出遠門:心情有點緊張。」
從背後圈住她的身軀,他的下巴剛好頂在程湘綠的頭上。「有我在,你什麼都不必擔心,我要你趁這機會,好好游賞江南及京都的風貌。」
益州城外東郊,有具面目全非的屍首橫屍在山林小徑間——那是唐皇派來傳遞詔書的特使。然而當他達成使命後,卻再也沒有機會回京向天子報到了;他已橫死在秣喀的亂刀之下,成了異鄉的亡魂。
久藏於東郊山林的秣喀得知慕靖楠將有遠行後,發出一抹邪惡的好笑。他將在沿途暗布天羅地網,恭候劍南節度使的來臨。
為了不引人注目,慕靖楠一行人皆作微服打扮。他們在整理簡單的行李後,便驅車趕往牛埔港渡船口,準備搭乘客船順江而下,預計抵達荊州後,再改走陸路北上樂都。
隨行的倩珠生平第一次離開益州城,因此顯得格外興奮。「夫人,這江面好寬闊,急急的水流跟咱們城郊的黛湖感覺完全不同。」
依靠在船桅邊,程湘綠臉上浮出一抹溫婉的笑容,道:「倩珠,你別靠船邊太近,小心摔出去了。」
沒見過興風作浪的江水,自是不瞭解它的厲害,倩珠天真地笑著回答:「放心,夫人,我會小心的。」她自得其樂地欣賞著江上的風景。
慕靖楠走近程湘綠的身邊,單手攔著她的腰際,語氣慵懶地低問:「趕了一天一夜的馬車,累不累?」
「不會!」程湘綠搖搖頭,迎向他笑容可掬的臉,隨後問道:「這船可以直達荊州嗎?」
「因為江水時而緩慢、時而湍急,為避開危險地帶,我們有時必須改走陸路,接乘其它船隻後繼續東走。」
望著江水浮浮沉沉,程湘綠心裡有眾多的感觸,她歎了了口氣道:「不管景物人事怎麼變化,長江永遠都是長江,一千年前它是如此,一前年後亦是這番風貌,教人不得不為大自然的偉大而讚歎。」
「這江水又讓你想起從前的事了?」他寵溺地望著妻子。
她失笑地搖搖頭。「不,我只是在想,這條江聯繫了你我的緣分。若不是它,我們怎有機會相遇?」
慕靖楠也跟著笑了。「所以,我對這條江永遠都懷抱著一顆崇敬與感謝的心。」
雙手貼著丈夫的手背,程湘綠將頭倚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但願幸福能永遠停留在此刻。
暮色已然低垂,船東在船舫四周點了燈火。此時冬月懸掛半空,朦朦半昏的月光映照江面波瀾;煙水氤氳、山色空濛,天幕時有夜歸的雁鳥飛過。別有一番夜遊江水的風味。
「甲板露水重,小心感冒著涼了!」程湘綠從艙內帶來斗篷,為丈夫披上。
慕靖楠帶著溫柔的笑容驀然回首。「我以為你已經睡了。」
「大概是你不在身邊,所以睡得很淺,小憩片刻就醒來了。」雖只是初冬,但江面濕冶的溫度,令程湘綠不自主地摩挲雙臂,藉以取暖。
脫下披風,他體貼地蓋在程湘綠身上。「瞧你自己都冷得哆嗦,還為我帶斗篷出來,我們還是進去吧!我可不想看見夫人你為我傷風受涼了。」
她的臉龐漾起了笑容。「不,今晚的夜色很美,我想再多看一會兒。」
還記得搭輪船游三峽那幾夜,也是在這樣的夜空下與林俊浩促膝而坐,欣賞著江夜的美麗。如今,身旁的人是慕靖楠,也是林俊浩,他們是同一個男人,只是生長在不同年代,但都同樣深深地愛著她。
望著前方的星空,她不禁地回憶起往事:「我跟俊浩也是在這江上認識的,那時我自己參加旅行團的活動,在游長江的輪船上邂逅了他,之後與他相知、相戀。當時不明白為何他有一股獨特的魅力吸引我,讓我情不自禁地愛上他。現在想想才知道,原來是因為緣分注定,讓我認識你和他。」
「雖然他是我的來世,但他對我來說就像是個陌生男子,讓我不由得嫉護他可以比我還早擄獲你的芳心。」慕靖楠的話中雖然玩笑成分居多,但仍可聽得出他微微的醋意。
程湘綠掩唇笑道:「哪有人自己跟自己吃醋的?」
他的身軀猛然轉過來壓住她的身子,雙手環抱她的背及腰,眼露出促狹光芒。「誰叫我沒有他的記憶,讓我難以忍受你曾跟他的一切恩愛纏綿。」
程湘綠的臉上一陣紼紅。「我跟他才沒有……」她想說沒有肌膚之親,但話到嘴邊,卻又羞於說出口。
「沒有什麼?」他捉弄地逼近她的臉龐。
「你心裡有數。」她又嬌又羞。
他裝蒜地眨眨眼。「知道什麼?」
「討厭!」看見他眼底的嘲弄笑容,她掄起拳頭猛捶他的胸膛。
捶了好久,程湘綠才抬起眼簾望向他,四目在空中相遇的一剎那,瞬間她看到一抹更深的笑意出現他眸中,隨後她的視線就教一片深情的臉龐遮住了。
慕靖楠低頭吻了她,這一吻中包含了多少的愛意纏綿與縫綣深情。
「如果有一天你還是會回到你的世界,一定要喚醒我前世的記憶,讓我們能繼續相愛、相戀。」
他突然說出這句話,讓程湘綠好生徬徨。「你不是說絕不讓我回去,為什麼突然會這麼說?」
「我當然不願讓你回去,只是事事難料。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在這裡祝福你,希望你能平安地與我的來世相聚。」
程湘綠猛然抱住他。「不要,我不要離開你!雖然我知道俊浩會等我回去,但現在,我只想愛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