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好好談談嗎?」他徵詢的,態度改了很多。
「可以。」她點頭,又及時補充一句:「只要別再談到我的私事。」
「那是個秘密?」
「就算是吧,不要再問了,行嗎?」她想躲避,下意識逃開了臉,視線落到地面。
他收緊握住她的手,強逼她回眸凝視他。受到這股壓力,水藍不克自制的悄悄回神相望,四目交接,他眼神淨是研究、思索、深沉匯聚的光芒,使她不由自主心慌意亂了起來。這眼光和方才在飲水機旁的關切全然不同,而是混雜了一抹……她也不甚明悉的感覺,似乎是……深情與矛盾!這大大的嚇壞她了,從沒碰過這類狀況,從沒見過這種眼神,他彷彿想傳達某種訊息,借由他的雙瞳,要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透他心中想法。於是,本能地,她睫毛一垂,目光又落往他處。
「為什麼逃開我?」他不放過的追問,雙眼銳利的盯住她。「我對你僅是關心!」他強調的,只有心裡明瞭,滾蕩在胸膛的波膛的波濤巨浪並不若外表的平靜單純。
「多謝了,我不需要!」她斷然否拒。
「那你需要誰的關懷?水柔她父親?」他奪口尖刻的反問她,感覺自己被一層妒意所征服。「她為什麼跟你一樣姓水?為什麼會連她父親也沒看過?你究竟還隱瞞了我什麼?當未婚媽媽令你很有滿足感嗎?」
又變臉了!他態度陰晴不定的叫她難以捉摸,真從未碰過這類怪異瘋狂的男人!
「水柔是我的女兒,她當然該跟我姓水!至於其他的,那不關你的事!」她使勁抽出手,胸口燃燒著一把火。
他的眉毛迅速聚攏,印烙了好幾道深深的刻痕。眼神凶冽、凌厲,像把刀,直直的投向了她,將她一剖為半,卻仍消不掉他滿腔妒火。
「不關我的事,又關誰的事?他為什麼不要你?他知道水柔的存在嗎?你曾試著找尋他過沒有?還是你那健忘的頭腦早已把她父親給忘了,你壓根不記得那男人是誰!更甭提向你女兒說明她身世的由來!」
水藍咬緊雙唇,手握成拳,呼吸急促、眼睛憤恨的怒瞪他,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
「怎麼?我都說對了?你無話可反駁我了?」他變本加厲,更囂張嚴厲的指責她,盛氣凌人。「我真不敢想像,萬一全公司同仁皆發現你未婚生子的事實,他們會拿什麼眼光看待你,及你的女兒?嘲諷是不用說了。你或者不在乎,但水柔就不同了,他們會叫她『私生女』!這稱呼——似乎不太雅致吧?這你想過了沒?」
「姓雷的!我不許你污辱水柔!」她厲聲喝令。
他仰天大笑,放肆又狂妄。
「我是在污辱你啊!小姐!」他強調地嚷著:「水柔何辜?連帶受你牽累,我真為她可憐。」
無怪她一進此門,就有種惡運臨頭之感!她真恨那個下午,為何誰都不撞偏撞上他?無端替自己招惹一肚子閒氣!
「你想我怎麼做?」她冷靜的開口,毫不激動。
「你很聰明,會猜中的!」他點根煙,濃濃的噴出一大口,霧氣在空中凝聚,遮醃了兩人目光,一切都變得灰濛濛的。但僅是一剎那,煙霧褪盡,他們又清晰的看見了彼此,各自接受對方冷漠、淡藐、寒凜的注視,怨恨交熾。
「我不會辭職。」她才不稱他心意,哪怕他有權驅逐她離開。何況,她隱約感覺到在他話中另有暗藏的原意;他不過是想激怒她套出水柔的父親為何人,不會真正放她走的。「不僅因我需要這份工作,再者,你能僱用我,也表示我具有潛在的實力,我豈能辜負你呢?總經理!」
「很好,但願你確實不會辜負我的心意,」他含有深意的眸子直瞅視她,內蘊一股令她心跳的魔力。「永遠不會!」
*** *** ***
翌晨,水藍和女兒正在共進早餐時,門鈴響了。這麼早會是誰呢?向來都是由她帶水柔下樓,莫非包太太親自上來接水柔?水藍不解的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正是她最厭惡見到的鄰居——雷遠。
「嗨!」他招招手。
水藍二話不說立即把門順手一帶。他似早已料到,反應極速的以手撐抵住門,推了開來。
「你這門——好像不太牢固喔!手一鬆它就自動要關上了。」他裝蒜的,佯裝去檢查門鎖。「要不要我幫你修理看看。」
「你來做什麼?」堵住門口,她不客氣的問,半點請他入內的意思也沒有。「專程幫我修一扇沒壞的門?」
「不,我是來向你問好、道早安!」他笑臉迎人,像沒看見她一臉不悅。「你不請我進去嗎?」
「你不是只來道句『早安』的嗎?」她點醒他,以免他一早起床神智猶昏沌迷離,模糊不清。
「該不是想趕我走吧?」他尷尬的笑眼望她。
「你能有自知之明最好,恕我不送!」她又要關門,趕人之意很明顯了。
迫於無奈,他只好說:
「實際上,我一大早來打擾你,是因為我剛在陽台收衣服時,一不小心讓風吹跑了衣架上的領帶……」
「然後呢?」
「很不巧的,那陣風把它吹到了你們家陽台。」他順應她意的接了話。
「再然後呢?」他有耐性拖,她也有耐性磨,大家來比賽嘛,看誰最有興趣不把話一次說完,讓對方猜測。
「就換你該有所行動了。」他指示著,提點至此。
「你認為我當有什麼舉動?」她明知故問。
他大驚小怪的張大眼瞧她,怎麼一夜之間她又突然變笨了?
「自然是去幫我把領帶撿回來還給我啊!這小事還要我教,唉!」他感歎的搖搖頭,好似明師碰上了位笨徒弟,拿她莫可奈何樣。
「我去撿給你,然後你好借此空隙趁機溜進我家,是不是?」雙手叉腰,一副決不落入圈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