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絕對沒有!如果我有這存心,就讓我遭五雷轟頂,死無全屍!」雷遠衝上前,一把抱住已瀕臨崩潰邊緣的她,蒼白著臉叫。
「你還要騙我嗎?你以為我是三歲孩童,發發假誓就會信了?」她使勁要逃脫他懷抱,雙手揮舞著,拚命掙扎,臉孔漲得紅紅的,呼吸急喘,氣息混亂,眼裡燃燒著一團恐怖的光芒。
「水藍……」雷遠啞聲的叫喚,臉更雪白了。
雷永站起身,聲音不大卻頗具力量的宣佈,望著他倆:
「你錯了,雷遠並不知道我們三人的過去,他也不是刻意親近你,那完全是個偶然。」
「大哥——」水藍停止了掙扎,雷遠驚愕的張大嘴,低低呼喊。
雷永伸掌制止了他。
「那天,也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前幾日,我到『華亞』去找小弟商議公事,『華亞』是我們雷氏機構第三家公分司,我父親已正式交雷遠掌管。」他透口氣,深深的注視他們,緩緩的說:「談完公事,已近午後,我下了電梯,才發現你正從大門走進,為了不讓你看到我,我連忙再關起電梯門,逃避的躲開了你。乍遇見你,使我興起想見水菱的強烈慾望,因此,我考慮了幾天,決定去找你。本來,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很輕易地由公司人事資料追查到你的住址,但我沒有這麼做,我在想,你既不願見我,恐怕水菱也是一樣,那麼,我何必再去打擾她的平靜,徒添她的困惱呢?小弟生日那夜,家裡為他舉辦了個盛大派對,但左等右等,也不見他回來,我提議到他住的地方親自接他,給他一個意外驚喜……結果,我在那樓下,等小弟直至深夜,才看到你們回來,知道了你的住處,也就在那一瞬間,我見到了我的女兒——水柔!」
他忽然激動起來,雙手緊握成拳,興奮莫名:
「我看到了她,雖僅此一眼,我已認出她是我的女兒。她的模樣,那麼像我和水菱的綜合體,我怎可能認不出她來呢?強烈的父性激盪在我的胸膛,我真恨不得能親手攬她入我懷抱,緊緊用胳膊擁抱她,聽她叫我一聲『爸爸』!當時我忍住了,不能嚇到孩子,不能父女冒然相認,但是我疑惑,水菱呢?她厭恨我,總不可能連孩子也丟下不管了!於是,帶著一連串的謎,我再一次等在『華亞』門口,祈望你能給我解答。不料……從小弟口裡,我得知的竟是水菱已過世的消息!你能瞭解我那刻心底的震撼悲慟嗎?你能明白我當夜刺骨的椎心劇痛、世界毀滅的絕望感嗎?失去的不只是你的姐姐,對我而言,是失去整個生命存活的意義,我的靈魂也讓她帶走了!這份刻骨銘心的愛你懂嗎?你能明瞭嗎?」他悲愴至極的抬目望她,那眼中深藏的懊喪悔恨是騙不了人的。
水藍木然看他,漠不感動。
「既然那麼愛我姐姐,愛得連生命都不重要,靈魂也飛走了,當年為何要遺棄她,任她獨嘗心碎的痛苦?甚至——娶了另一個女人去代替原該屬於她的位置?這些,你能提出解釋嗎?你能再編造一套謊言欺騙我嗎?」她冷冰冰的逼問。
「倘使我要負心,我有意拋棄水菱,如今又何必借雷遠邀你來,懇請你的原諒?」
「原諒?!」她嗤之以鼻。「好高貴的兩個字,我擔當不起!」
「水藍,」雷遠在她耳畔,低吟的輕喚她。「你從不是個殘忍的女孩,既已來了,聽他一次又何妨?」
「何妨?」她的火氣更熾了,大力推開他,她退到幾步遠的距離,不讓他再有箝制她行動自由的機會。「事情不是發生你身上,你自然能灑脫的要我聽他一次!假使今天我們立場互換,死的人是你哥哥,你還能如此冷靜的站在這兒,聽一次你壓根不信任的人騙造另一套你壓根不信任的謊言嗎?」
「我會的!」雷遠肯定的。「信不信是一回事,至少我要瞭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何況,我大哥的人格我信得過,他不會因求得你諒解而編派是非、捏造事實!我可以為他作證!」
「你保證?」水藍淒涼的衰弱一笑。「你還能保證什麼?」她質疑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走的。誠如所言,我要做個明白人,明白——我姐姐承受的苦……究竟值不值得,在這個人身上!」她埋恨的目光投向雷永,似刀鋒閃出森冷的寒光。
「既然你決定留下,那麼,就請過來坐吧!我慢慢說給你聽。」雷永淒清的說。
水藍遲疑半晌,終邁步走向沙發。雷遠跟著她,坐到她身旁,伸手想握住她手,讓她拒絕了。望著她的側面,一張固執堅強的臉容,他明白,她那道警戒牌又向她高高的豎起了,她心間也劃下了一條深陷的鴻溝,不容他進犯。歎口氣,他再深切的望了她一會兒,轉而面對雷永,哀傷的說:
「大哥,你開始吧!我們都準備好了。」
迎接雷遠坦白而關懷的眸光,迎接水藍嚴密而冰冽的視線,他再吐出氣,思緒像掉入長長時光隧道,四周淨是他與水菱走過的點點滴滴,腦海淨存她嬌美的笑靨、可人的姿態。他嚮往的訴說一段只屬於他倆的甜蜜往事,回憶似的傾訴,沉湎其中——
「至今,我仍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個夜晚。那夜,我原本有個生意上的應酬,因為客戶臨時有事取消,加以那陣子家父身體微有不適,於是,我代表父親和公司出席一位長輩的七十壽誕。現今回想起來,若非這些機緣巧合,我如何能遇見生命中唯一能令我發光的女子?!是的,那夜,我見到了水菱。」他沉吟著,彷彿重回昔日星光浪漫的月夜,水菱正佇立他面前,對他笑臉盈盈的巧笑嫣然。「當年,我二十五歲,是個在事業上剛起步,略有成就的年輕企業家,交遊廣闊,認識的朋友很多,那晚的宴會,就有半數人和我有過生意上的接觸。由他們口中,我早知老太太身邊有一位靈慧巧心的貼身女僕,更有不少人坦言,他們是為那女僕而來的!對這傳聞我並不以為意,當時的我一心只想施展滿胸抱負,開創企業新局面,男女之情我根本不放在眼中!怎料,在我乍見水菱的瞬間,我已知悉,她正是我此生錯失,便不復尋訪的夢中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