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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蓮邦一震,整個人往後倒躺,像只戰敗的公獅,露出頹喪的表情。皇泰清回身繼續開車,安慰似的嗓音緩緩飄傳。「別難過嘛,蓮叔--又不是在說你老,你只是長我一輩,實際年齡才大我三天,驕陽叫我『泰清叔叔』,理當叫你『叔公』嘛,Luna這麼教她懂倫常也沒錯--」

  「這個倫常只適用與皇家有關的人!」皇蓮邦打斷他,忿忿望著天。

  夜色四合,那枚又大又圓的滿月,光芒熠熠,嵌在正空中,怎麼看怎麼刺眼。

  梁望月在別人的地方舉行婚禮,搞得像祭典一樣,未免太過招搖。島上所有人為了這場婚禮幾乎全體動員,連海鳥都叼著潔白的海螺來祝賀。一艘結滿綵帶的愛之船,舷牆圍欄上停駐好幾對白翅鷗鳥,交頸應和音樂的鳴叫聲奇妙地整齊悅耳。真是怪了,這種平常只會嘎嘎亂叫、吵得要死,並且偷漁獲吃的鳥兒,今日還真會唱歌!

  皇蓮邦忘不了這場婚禮。他和多婕認識多年,就算這名美麗的女子後來未婚先孕,生了梁望月的女兒,他仍覺得她是成為他妻子的最佳人選。為什麼今日他只能匆匆地在她頰邊落一個祝福的吻,看著她乘著愛之船和梁望月度蜜月去。

  皇泰清告訴他:「給Luna機會的人是小婕。」

  「你也覺得小婕跟Luna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皇蓮邦悶悶地皺凝眉頭,酒醉的疼痛從兩鬢向他包圍。他摸著口袋,找不到隨身煙匣,覺得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對。

  「不是我覺得,是小婕自己的感覺。」皇泰清又道:「你應該知道她有多愛Luna--」

  「你今天說夠了。」皇蓮邦找到了煙匣,揀了根煙,坐直身軀,這會兒換打火機找不到。「該死的--」他低咒。

  一條幽藍火苗啪地出現在他面前。「醫護所到了,蓮叔。」皇泰清拿著精緻的打火機,幫他點燃煙頭。「我請天蓮過來照顧--」

  皇泰清嗓音未盡,皇蓮邦丟開煙下車,冷聲道:「除了小婕,別讓任何女人出現在我住的地方!」

  皇泰清根本來不及多說什麼。皇蓮邦已朝夜色裡的醫護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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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在山巖台地的醫護所,視野深遠開闊,坐在花園中央的橄欖樹下,便可欣賞碼頭燈海圍繞整座菜園灣的璀璨夜景。

  揚天蓮輕撫著大狼聖徒柔軟的背毛,喃聲低語和牠說話。

  據說Luna這幾年就是住在這座古羅馬風格的花園別墅裡,他在這裡邂逅了他的妻子,重拾創作之筆。她不知道是環境的關係,還是愛情的力量?也許兩者都有,才讓Luna突破他一度以為的終身筆障。幾年前,她進皇蓮邦的出版集團時,Luna已經不寫東西了,那陣子正是皇蓮邦為這事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她還記得自己站在皇蓮邦豪華的辦公室裡,看他又接電話又收傳真,同時收發電子郵件,秘書和助理門裡門外進進出出,沒有一雙眼睛注意到她。她等了一個上午,忙碌的勢態趨於平靜,來來去去的人都不見了,她以為皇蓮邦終於有時間面試她,沒想到,連他也消失了。她一回神,暮色填滿窗扉,玻璃上映著她的影子,偌大的辦公室只剩她一人……

  「小婕?!」一陣略帶疑問的驚喜聲調,侵擾了靜謐愜意的氣氛。

  揚天蓮從草地上站起,轉身看著皇蓮邦繞出廊庭角落,走進花園。

  他已換掉一身伴郎裝束,穿著一件敞領襯衫、黑長褲,使得他看起來更加頎長。「小婕……」他含糊地又叫了一聲,邊將手中的水晶杯湊上嘴,喝完杯中酒液,高峻的身形不穩地走走停停。

  揚天蓮靜靜盯著他臉上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張冷然尊貴的俊顏出現不一樣的表情,感覺有那麼點不設防的隨興,就跟他此刻的穿著風格散發著同樣的底蘊。原來他也會有這樣的表情,是喝醉的關係嗎?

  皇蓮邦以極緩的速度走著。橄欖樹下月光微暈,他看到多婕一頭長髮披肩,和聖徒在賞夜景。他一下心情大好,似乎回到了年少時代。那年,多婕還是個小女孩,他們一起坐在這棵橄欖樹下,聽一則愛情故事。他知道這棵百年橄欖樹是一棵定情樹,已經不清楚是這座海島幾代前人士的定情樹,但那一年,他覺得這是他和多婕的定情樹。

  他走入月光熹微的樹蔭中,聖徒過來舔了一下他的左手背。他愣了會兒,定睛瞧著眼前的女子。「天蓮?!怎麼是妳?」他的語氣像在責問。「妳怎麼會在這兒?」

  揚天蓮眨眨眼眸。「泰清要我和聖徒一起過來。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沒聽到車的聲音,泰清呢……」她柔聲細語,眼神四處探尋,以為皇泰清也在,這樣她能安心一點。

  「泰清上高原的祭家主宅去了。」他嗓音有些嚴厲。

  揚天蓮愣了愣。「是嗎……」她坐回草地上,避開皇蓮邦的視線,遙望遠方的燈火。「他說你喝醉了,要我今晚住在這兒,我以為--」

  「多事。」皇蓮邦低罵,跟著往草地上坐。聖徒伏在他和揚天蓮之間,他轉頭審視著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一直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地闖進他們的世界。只因她恰巧經過他位在羅馬市區巴爾貝裡尼廣場的出版社,看到外牆刻了一首中文現代詩,她便抓了當時正要進社裡的皇泰清說,她會寫點東西,希望可以在這兒工作。皇泰清問也沒問,就將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帶進他的公司。他根本不想征什麼人,甚至無心面試這女人,偏偏她又巧遇上他的另一名晚輩皇廉兮。皇廉兮是個深海攝影師,正好來交稿,也許是貪圖這女人的美貌,竟約她喝咖啡,與她促膝聊了起來。然後,皇廉兮把他的攝影作品交給她,請她配上文字……此後,這個女人就成了他的員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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