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東浚臉色乍變,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一把抓住阿沅,一反平日冷沉的態度,揚聲急問:「你說,她問你什麼?!」
阿沅被昔東浚抓得手臂發痛。主人的反應……會不會太激動了點?!
「她……她問我……為什麼要吃飯?」
聞言,昔東浚眉心擰得死緊,努力思索著什麼,表情像見鬼似的。阿沅被他突然嚴厲的表情嚇得不知所措,樸昱則饒富興味地看著他的「激動」。
「她真的問你……『為什麼要吃飯』這個問題?」昔東浚確認似地又問一次。
「對啊,我真的覺得好奇怪。」阿沅老實道。
昔東浚咕噥一聲,意外丟下兩人,轉身朝「雪閣」大步走去。
待他身影消失,樸昱才笑著點頭,又笑著搖頭,道:「嗯……不錯,總算有點『心意』了。」
「什麼?」阿沅一頭霧水,怎麼連昱爺都怪怪了起來?
「看來,新羅國內那些等著要嫁給浚的閨女們都不敵咱們的『小孤女』了!」樸昱笑得更得意了。
「什麼啊?」怎麼昱爺說的話他越聽越糊塗?
樸昱神色自若地坐定,拿起他那杯有些涼了的茶,喝得津津有味。
「『小孤女』果然還是惹人憐的,不是嗎?」
阿沅抓抓頭,終於按捺不住,問:「昱爺,請問一下,小孤女到底是誰啊?是指食樂姑娘嗎?」
「食樂?」樸昱眼神一亮。「她叫食樂?食之無味的食、悶悶不樂的樂?」
阿沅尷尬地笑了兩聲。「嘿,我說昱爺,阿沅我這大字不識半個,您就別跟我咬文了,您和浚爺說是哪個字就是哪個字嘍。」
林昱喝著茶,不動聲色。昔東浚這傢伙,看來早就知道小孤女的名字了,竟然都沒向他透露半點風聲。
「我說阿沅,你是不是忘了要做什麼?」合上杯蓋,他好心提醒道。「小心你浚爺的耐心有限,尤其是和小孤女有關的事。」
「啊!」找大夫!這麼重要的事,怎給忘了?!
阿沅哀叫一聲,連忙行禮告退,飛奔出去找大夫。
樸昱唇邊的笑容隨著阿沅的離開緩緩隱去。他望向庭外,神情難得認真。
食樂……
他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第四章
「嘻……」
「公主!妳真的不吃?」
十二歲的小宮女看著眼前紅艷鮮嫩的荔枝,一臉受寵若驚、不可置信。
「那是貴妃娘娘特地賜給公主您的耶!您真的……真的要賞給奴婢吃?」
這可是皇上命人從南方快馬運來給貴妃娘娘吃的珍貴荔枝,她怎配有如此福分享用這樣的珍品呢?她只是個小宮女而已……
「公主,這萬一讓皇上知道了……」
「不會的,這件事你知我知,不說出去,就沒人會知道啦,嘻……靈巧姊姊,你還是趁新鮮趕快吃掉吧……嘻……」同樣是十二歲的小公主,看似認真埋首書本,實正掩嘴偷笑著。就算是黃金般珍貴的新鮮荔枝,也引不起她半點興趣。
「公主,您別再喊奴婢我姊姊了,這……」
「你本來就比我大三天啊,叫聲姊姊也是應該的。」
小公主從書本堆中抬起頭,靈動的雙眼如天邊一弦新月,笑彎彎的。
小宮女看著小公主眼底藏不住的欣喜,也笑了。
「公主,從奴婢服侍您開始,還是第一次看您這麼開心呢,有什麼事嗎?」
「嘻……我告訴你哦……」小公主眉開眼笑的,再憋不住了。「皇上已經答應了……」
「嗯嗯……」小宮女點點頭,湊上前認真傾聽。「答應什麼?」
「答應讓我破例進國子監唸書了!」
「真的?!」小宮女睜大眼,訝然。
「真的!」小公主展開雙臂。「趕快恭喜我吧!」
小宮女衝上前拉住小公主。此刻,兩個小女孩完全沒有主僕之分,忘形地抱在一起,上上下下跳啊跳的,欣喜若狂。
「公主您這兩年來這麼努力苦讀,終於有收穫了!」小宮女真心替主子感到高興。可是過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什麼,覺得疑惑。「可是不對啊,為什麼是進國子監唸書呢?」
畢竟,以公主尊貴的皇族近親身份,應該進門下省的「弘文館」或是皇太子宮的「祟文館」才對啊!怎麼反而會去聚集了許多來自諸邦各國留學生的「國子監」呢?
「是我要求皇上的!」小公主笑靨如花。「因為國子監裡有一個很特別的人。」
「誰?」
「一個老是穿著紫衣的人。」小公主臉紅了呢!
「紫衣……」誰啊?小宮女偏著頭,怎麼都想不通,始終待在宮裡唸書的公主會認識誰呢?
「對了,靈巧姊姊你也要趕快準備準備哦!」
「準備什麼?」
「你要一起伴讀啊!」
「我?」小宮女大驚失色。
「這是皇上特許的哦!很棒對不對?我們兩個一起進國子監唸書!」小公主兀自沈浸在歡喜之中,伸手拿了顆荔枝,輕哼著歌,開始剝皮。
小宮女早已被嚇得臉色發白。「公主我我……我不行啦……唔唔!」
冷不防一顆剝好的荔枝忽然被塞進嘴裡,小宮女被那甘甜清香的汁液嗆得說不出話來。
「來,我替你把風,快吃哦!」
小公主笑瞇瞇的,再替小宮女剝一顆荔枝。想到即將可以見到的人,更開心了。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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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北風般冷冽懾入的紫色身影,快速旋近「雪閣」,來到他唯一的目的地。
昔東浚佇立床畔,定定盯著床上那張毫無血色的小臉,比起上回他見到她時,她的氣色更差了──而且更瘦!
活像是特地從貧民窟裡爬出來嚇人似的……
昔東浚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見,剛撿到她時,他原以為這世上再不會有人的臉孔比她更無血色的了,沒想到她竟然可以讓它更慘白。
還白到發紫!
若不是她胸口還微微起伏,他真會以為她已經死了呢!
昔東浚握著拳,死盯著仍在昏迷的她。先前在雪地裡看她發抖時,以及弄傷她手臂時,那種複雜的感覺又湧上來了。他越是看她,就越覺得她病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