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謝謝你。」
「謝什麼啊?有什麼好謝的?」阿沅更糊塗了,她態度這麼認真,害他都手足無措了起來。
「謝謝你聽我說話,我會記得你的。」她給他一抹微笑。
「哈,你什麼都記不得了,哪會記得我啊?」阿沅脫口道,可話才一出口,他立刻驚覺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傷人。「呃……我……我的意思是……」
「你說得也對,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食樂不禁流露一絲感傷,但隨即打起精神,綻放笑靨。「不過你放心好了,我會記得你的,說不定,我以前其實是個記性很好的人哦!」
又……又來了!她身上又散發出那種尊貴之氣了!阿沅目瞪口呆,完全傻住了。怎會這樣?怎會這樣?她的模樣根本沒有富家千金的豐腴圓潤,明明生得骨瘦如柴,怎可能有貴氣的錯覺?
「這……這個嘛……我……我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幹麼記……記得我啊?」他開始結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你是不是很冷啊?」食樂關心問道,他說話打顫得好厲害。「對不起,天氣這麼冷,還讓你坐在門口聽我說話。」
「不……不會,一點……都……都不冷。」阿沅越想控制他的嘴,就越控制不住。
「謝謝你聽我說話,現在請你幫我把椅子搬進屋,好嗎?」食樂起身道。
「好……」
阿沅像具聽從主人命令的木娃娃,忠誠地開始搬椅子。
她好有威儀哦,像個……
「還有,請你再幫我備一份紙筆來好嗎?」
「好……」
阿沅接令走出「雪閣」,還是被那一瞬間的錯覺深深震懾住!
她真的好有威儀哦,像個……公主似的?!
到底怎麼回事?他今天一直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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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空雲層低厚,一切都是灰灰冷冷的。
新羅坊內一輛接一輛馬車接踵而出,有商賈、有僧侶、有儒士,更有大批家眷隨同,儘管每個人行色匆匆,依舊井然有序地編隊行進著。
昔宅大廳內,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正態度嚴謹地對昔東浚報告事情。
「回新羅者已按計劃分配啟程,一路走河南道至萊州,再經水路回新羅;另一路走河北道至營州,經高句麗回新羅,護衛武師和帶隊大哥也都如計劃分配,應該沒有問題。」新羅國自統一高句麗和百濟之後,國內民族支系繁多,因此避走新羅的車隊也按祖國地域和民族支系編隊。
「其餘的人全都是要跟您一起走江南道避走揚州的,現在就等您一聲令下。」
「很好。」昔東浚頷首,站起身。「你傳令下去,一個時辰後出發。」
「是。」
男子躬身告退。
此時,始終坐在旁不發一語的樸昱也站起身,走到昔東浚面前,道:「你真的不考慮趁這個機會回新羅?」
昔東浚斜睨了樸昱一眼,冷哼。「你明知道現在不是回去的時候。」明明知道昔氏家族內的長輩們正集體對他逼婚,回去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帶『人』一起回去不就得了!」樸昱笑道,又在亂出點子。
「誰?」
「現成不就有一個,小孤女啊!這樣他們就不會強迫你去挑媳婦兒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餿主意。
「胡鬧,妻子豈是可以如此隨便就決定的?那我還不如回去自投羅網算了。」而他不願回去新羅的原因正是他不想要一樁沒有個人意志的婚姻。
「話別說得那麼早,回新羅的路遙遠得很,說不定在你們回去的途中,日久生情,等到達新羅慶州的時候,你們的感情也培養得差不多,正好可以直接成親。」樸昱說得口沫橫飛,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獨到的見解。
昔東浚挑起左眉,接著微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誠心建議你可以一路說書,順道賺取旅費比較實在。」
樸昱迎視昔東浚冷漠的笑,連忙見風轉舵,陪笑道:「欸,玩笑話,別真的生氣了!」他再怎麼皮癢也不敢真的捋捻虎鬚。
聞言,昔東浚緩緩收斂起笑,想起食樂也曾在他露出這樣的笑容時,指控他生氣的事實。
「沒錯,我是生氣,你明白就好。」第一次,他大方承認心裡的不快。
樸昱吃驚地看著昔東浚,下巴簡直沒掉落在地,這傢伙……真的很可疑哦!
「這種表情不適合你,收回它。」昔東浚面不改色,拉回正題。「我要你幫忙的事怎麼樣了?找到樂食樓的老闆了嗎?」
樸昱搖頭。「樂食樓前兩天被打劫,已經認命關門避難去了,根本找不到人。」他正色道,現下兵荒馬亂,他向來靈通的消息線全失聯了。
昔東浚沉默,臉上完全看不出情緒。
「你真的確定趙老闆會認得食樂姑娘?」
「也許。」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線索斷了,只好如你所言,帶她一起走。」
丟下一句話,昔東浚轉身走出大廳。他已經看到樸昱臉上那副欠扁的笑容了,再待下去,他肯定又有揮拳的衝動。
樸昱笑了笑,不怕死地跟出,說道:「我想了很久,我覺得『食樂』這兩個字會是個關鍵。」
昔東浚停住腳步,回身望他。「哦?你有線索?」
「關於這個嘛……」
「浚爺──」
樸昱的話被打斷。長廊彼端,阿沅一見到兩人,立即匆忙地直奔而來。
「您回來啦!」阿沅喘著氣,雙眼小心翼翼地在兩人四周瞟動。然後,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問:「那個……食樂姑娘……沒有和您在一起?」
「這句話是你應該問我的嗎?」昔東浚沉聲道。「我交代給你的差事,還記得嗎?」
阿沅大驚失色,完全忘記要回主人的話,只是拚命慌張大叫。「完了!這麼說來,食樂姑娘真的不見了?!」
「不見了?」昔東浚臉色乍變,抓住阿沅,吼得更大聲。「什麼叫不見了,不是要你看著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