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忽然臉上紅了起來,顯然也覺得「除非」這兩個字是有點輕蔑華瀲灩,但他原本就是有話直說的人,任何心事都藏不住,要不然也不會得罪權貴之人。
「請恕我直言,華姑娘的琴藝自然是天下無雙,只是我曾聽過仙樂般的簫聲,令我大為驚艷。前些年正好山西旱災,我前去賑災,經過一處荒山,那時我急著想快些到那兒去,所以連夜晚也不休息,一直在趕路。」
華瀲灩點點頭,「喬老熱心助人,著實令人敬重。」
老者搖手道:「姑娘千萬別這麼說,我不過是盡一己之力而已。」而後又將話題繞回原來的地方,「那晚月圓十分明亮,所以就算趕路,山路也看得很清楚,忽然遠處傳來一陣簫聲,我竟聽得入神而忘了趕路。賑災是多麼十萬火急的事,我卻在聽了簫聲後,整個人都怔住了,只能眼睛發直的看向吹簫之人。」
「吹簫的人離你很近嗎?」
老者笑了起來,笑容十分尷尬,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才好,「說近也算近,說遠也算遠。」
這話引起船上眾人的興趣,問道:「這是什麼意思?遠就遠,近就近,豈有遠近不分的道理。」
老者感慨道:「說近,是因為他就在我眼前而已;說遠,是因為他雖在眼前,卻是在山崖上吹簫,那絕不是一般人可以登上的山崖。」
他頓了頓,接著道:「我到現在還不明白,那吹簫之人到底是狐仙,抑或仙人下凡?也許是仙人一時興致極好,正在吹簫,而我只不過是路過恰好聽到而已。華姑娘的琴聲當然是地上無雙,但若以我所聽過的絲竹之音來說,那位銀衣仙人的簫聲,才真正是天上仙樂,我不過聽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然而卻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經驗。」
老者侃侃而談,似乎這件事是他人生最值得回憶的。
「你聽完一曲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嗎?」
一聽是神仙,大家的興趣就來了,紛紛開口發問,「那仙人長什麼樣子?他有沒有與你說話?」
老者彷彿跌入過往的時光,一臉陶醉的回答眾人問題,「我聽見簫聲後全身都酥麻了,站在原地良久,忘了時間,更忘了自己身處何方,所以等他吹完後,我仍呆站在原地看著在高崖的他。」
「他一身閃爍的銀衣十分耀眼,說實在的,因為和他有段距離,我也看不清他的面貌,不過他全身流露出一股逼人的氣質,而他的聲音渾厚,說話時似乎連空氣都灼燒起來,他說我是個知音人,就送了我一顆奇異的夜明珠。」他向華瀲灩笑一下,「華姑娘,你先前也看過的,那顆夜明珠在夜晚能發出七色光芒,說是夜明珠之王,一點也不為過。」
華瀲灩當然知道那顆夜明珠是寶物,只不過,她只偷那些不肖商賈的東西,對於喬老她十分尊敬,所以也就罷手不偷,雖然覺得可惜,但也只好算了,她對老者點了點頭,「原來那顆夜明珠還有這樣的來歷。能將這麼貴重的夜明珠隨手送人,真是難得,但若說是仙人的話,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老者也同意她的話,「是啊,據傳言說,就在同時,山西一戶為富不仁的富商家中寶物,竟然在一夜之間全數消失。我想,這個人也許是位高雅的義賊,能輕易攀上山崖吹出扣人心弦的簫聲,又能因為路見不平,而教訓那奸商一頓。」賊!一說到這個,華瀲灩就來勁了,什麼仙人、妖怪,對她根本毫無吸引力,她才不信呢,但假如對方是個武功高強的小偷,深夜偷了山西富商的寶物後,身手敏捷的掠上山崖頂吹簫自娛,對她而言,可就十分具有吸引力。
畢竟她是神偷世家的傳人,要不是為了來偷東西,她家有錢得要命,她才懶得來當名妓呢,不過她的活動範圍只在揚州,一聽到喬老剛才的敘述,她暗自對這位神通廣大,見義勇為的小偷充滿了興趣。
見華瀲灩一直與喬老說話,揚州富商之子趙禮義心裡極不悅,他愛慕華瀲灩在揚州人人皆知,只是她不易用錢收買,他上次藉機騷擾,竟被她推下水,狼狽不堪,但他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那麼溫柔清純的人,就連調戲她,她都還一臉手足無措的模樣。
如今他只能等,等到最佳時機對華瀲灩霸王硬上弓,只要生米煮成熟飯,還怕她不從嗎?
「你的意思是說,華姑娘的琴藝不如這個人吧?」他故意找碴的道。
喬老素來不喜歡趙禮義,若不是為了來聽華瀲灩的琴音,他絕對不與這個人同座,此人仗著自己是富商之子,在外花天酒地,淨做些不堪之事,他原本就瞧不起這個人,於是也不回話。
趙禮義見他不說話,更加的不高興,拂袖站了起來,「你不回答我是什麼意思?你既污辱我,又瞧不起華姑娘,是不是?」
大家都知喬老的脾氣極硬,絕對不可能向趙禮義低頭,而趙禮義又是富豪之子,向來行事極為卑劣,若不是怕得罪這種小人,大家怎麼可能會邀請他呢?
眾人眼見氣氛不佳,可能要出事了,不禁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華瀲灩見狀,立刻故意使身軀搖晃了一下,低聲向趙禮義撒嬌道:「趙公子,我一時頭暈目眩,可否請你帶我到船艙裡稍微歇息一下?」
趙禮義見華瀲灩的目光跟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喜得咧嘴一笑,哪有時間再去理會喬老,馬上關懷備至的扶住她的手,「華姑娘,我這就扶你去休息,慢慢走。」
眾人看他歡歡喜喜的扶著華瀲灩走入內艙,才鬆了一口氣。
其中一人忍不住讚美華瀲灩道:「華姑娘真是善解人意,要不然,更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另一個人也點頭,「是啊、是啊,華姑娘的確有辦法,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