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無劍和孫寶玉的腳步停了下來。
「看在你們是出於好意的份上,對於花錢買我一夜的事情我不想多作計較,不過這件事情關係到我花小魁的貞節,我希望你們可以出面向大娘和青樓所有人解釋清楚,好還我一個清白。」自從那天之後,青樓所有人看待她的態度便變得相當曖昧。
樂妓們總拿五千兩一夜這件事情來消遣她,不時諷刺她還未出師成為樂妓,床上功夫就已經先出師了;青樓的僕役則是試圖接近她,看看能不能佔點便宜,總之,大家不再把她當作想成為只賣藝不賣身的樂妓看待,而是把她和賣身的妓女相提並論。
「要我們出面澄清好還你清白?」真無劍眉頭一蹙。
「是啊,這個誤會是你們引起的。」她答得理直氣壯。
「我們家少爺是什麼身份?哪能為了這種事情隨便拋頭露面?」真無劍冷然道,「再說,他這一出面,不就等於昭告全天下,宰相的孫子就是那花五千兩買你一夜的有錢少爺?」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要是你們不出面澄清的話,我花小魁的貞節就毀在你們手中了。」她又氣又惱地控訴。
「對出身青樓的女子來說,不應有貞節的問題。」他冷淡。「再說,這件事情對你來說,益處多於壞處,這種一夜成名的機會多少樂妓想有都得不到,你應該知足才是。」
「什麼?你的意思是,不會有潔身自愛的青樓女子,更不會有堅持賣藝不賣身的樂妓?」她緊握拳頭,再度感覺自己被徹底否定。
不論過去這四年來她多麼努力,這個混蛋依舊只把她當作一介清樓女子,不論她如何潔身自愛,如何堅持賣藝不賣身,這個冷血混蛋只把她當作準備隨時和客人上床的妓女看待。
「堅持賣藝不賣身的樂妓?」真無劍冷笑出聲。
「有什麼好笑的?」她更是不悅了。
他的話再度深深的傷了她的自尊,這種受傷的感覺就和四年前兩人初見面時一樣,不同的是,四年前他的刺激成了她奮發向上的動力,而現在他這番話,卻殘酷地否定了她過去四年來的努力。
她忽然明白,不論她如何努力的學習技藝,不論她是否真的成為花魁,在這冷木頭的心中,她依然一文不值。
因為,她是個出身青樓的女子。
「我從未見過京城的樂妓,哪個是真正賣藝不賣身的。」真無劍語帶嘲諷。
過去這幾年來,他跟著喜愛上花街尋歡的老爺光臨過京誠眾多花樓,很多標榜賣藝不賣身的樂妓,其實只是花樓為了吸引客人的幌子,事實上,這些樂妓為的只是哄抬自己的價錢,因而打出這個賣藝不賣身的招牌。
就算真有樂妓當初並不想賣身,但在老鴇的說服和暴力下,以及週遭環境的影響,多數的樂妓最後都破了不賣身的原則。
「這是什麼話?你太過分了……」他的冷酷態度打碎花小魁僅有的信心,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淚珠不斷滑下她的粉頰。
她一直天真的以為,兩人再度相逢時,他會改變四年前對她的看法。
可笑的是,他非但沒有看得起她,反而還嘲笑她所追求的理想,嘲笑她想成為賣藝不賣身樂妓的目標。
「我說的並不過分,這就是青樓的殘酷現實。」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她的淚顏,心莫名微揪。
「既然你早知道這些事實,那你當初幹嘛還要我成為花魁?」她激動地反問。
就是因為他,她才會想要成為樂妓,甚至成為花魁的。
「四年前那晚,你說你想脫離青樓,而成為花魁就是脫離青樓的唯一方法,即便現在你問我相同的問題,我的答案依然相同。」
「可你沒告訴我,不管成為樂妓還是花魁都得有失身的覺悟。」她咬牙切齒地道。
「別說是花魁,現在就連個樂妓的邊你都還沒沾上。」他一臉嚴肅。
「沒錯,就是因為連個樂妓的邊都還沒沾上,而我花小魁卻已經莫名其妙的『失身』了,這才可笑。」她緊握拳頭,既委屈又不滿。「更可笑的是,就算我向大家解釋,也絕不會有人相信有個有錢的爺花了五千兩,就只是為了讓我好好睡一覺,而他的混蛋侍衛在房裡守了一整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花小魁恨恨地咬唇道。
事情沒發生前,她總覺得自己沒一樣長處,唯一可取的,是她堅守的貞節名譽。這樣,哪天她終於可以脫離青樓時,還可以嫁人從良,成為良家婦女。
然而這一切的美夢和未來,就因為眼前這兩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多事少爺,硬生生的被破壞了。
自從事情發生後,多少客人前來青樓就想上她的床,根本無心欣賞她的演奏。現在的她,能不能順利成為樂妓都是個問題。
「如果你今日前來就是為了質問這件事情,我自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也見到了,我們家少爺身體微恙,我沒有心情陪你繼續鬥嘴。」真無劍冷冷掃她一眼,無意多說。
「本姑娘也沒有時間陪你浪費!」花小魁又氣又惱的來到真無劍面前,伸出手,狠狠地甩了真無劍一巴掌。
「啪」地一聲,徹天響的巴掌聲嚇壞了一旁的孫寶玉。
「這掌是還你剛剛那無禮的一吻。」花小魁恨恨瞪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大哥……」孫寶玉望著真無劍瞬間紅腫的臉頰,不知該說什麼。
這麼響亮的一掌,一定很痛。
「外邊天冷,我們進屋去吧!」好似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真無劍護著少主準備進屋。
「大哥,你應該追上去解釋的,不然,你和小魁姑娘之間會有問題的。」孫寶玉連忙勸道。
和真無劍情同兄弟的孫寶玉,不願見到花小魁和真無劍因他的一時多事而產生誤會。
「沒什麼好解釋的,她的一巴掌已經說明一切了。」真無劍冷冷地說。
「可你喜歡小魁姑娘的,不是嗎?就這麼失去她,你真無所謂?」他看得出來他這好兄弟,相當喜愛花小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