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聰明。」
「因為我娘家也是做陰的。」好熟悉的罪惡感吶……原來不管她嫁前與嫁後,都無法金盆洗手做個善良老百姓。
「我知道,你們是盜印商嘛。」
「你怎麼知道?!」
「我差人上你們家去買過《幽魂淫艷樂無窮》,與先前友人從銀鳶城帶回來送我的那套有點差別——不過是非常非常小的差別,有個錯字被改過來了。」再說,以宮天涯對她的重視,她有什麼消息不會透過宮天涯嘴裡說給他知道?笨。「好了,問夠了沒?繼續。」
「哦。」
「南巷沈靜書茶館,向來都買哪些茶,買多少,一年下來從他們身上我們剝下多少銀兩?」
司徒百合一怔,「還、還有這種問法哦?!我只背一天一天的帳……」
冥君笑瞇了眼,彷彿無限寬容,但那張嘴裡吐出來的話就偏偏不一樣,「那好,重新讀。」
「又要重新讀?!我這輩子看一本書也沒看過如此多回,就算是《幽魂淫艷樂無窮》也一樣——」
「兩天後,我在這裡再等你。」撂完話,冥君又推著木輪椅掉頭走了。
「你真以為讀帳冊很有趣是不是?你以為帳冊裡的六安瓜片和雙井茶會在床榻上交相纏綿,演出活春宮來讓人看得入迷是不是?一直叫我重新讀重新讀!」
「六安瓜片如果會和雙井茶演出活春宮,那倒真稀奇。」宮天涯在房裡沒找到司徒百合,金花說她讓冥君喚去帳房,他旋身往帳房來,一進門,就聽到她在吠。
「你回來啦。」司徒百合迎向他,原先臉上對冥君的不滿立刻收拾打包好。她不想讓宮天涯夾在兩人之間難做人,冥君為難她,她也有本領推回去,犯不著要宮天涯湊一腳。
「在跟冥君吵架?」
「才不哩,跟他吵架不好玩,讓人覺得我在欺負一個病人似的。」她將宮天涯推到椅上坐,把金花方才送來孝敬冥君的好茶借花獻佛地遞給宮天涯,「他病奄奄的,有時進到帳房,瞧見他睡著,看起來都有點怕怕的。」
怕什麼,宮天涯不用問,因為好些回他看到冥君熟睡的模樣,就像完全停了呼吸,越來越難叫醒,可是又不敢不叫,怕不喚醒他,他就真的一路睡到死。
「要不要找大夫來看他?」
「都瞧遍了。」他怎麼可能棄救命恩人於不顧。
「我看他每天喝補藥像在喝水一樣,可是沒看他長過半點肉。」瘦得像根竹竿子。「冥君生的是什麼病?」
「大夫說,他的五臟六腑都有傷。」宮天涯只簡單這麼說,他不願意在司徒百合面前提太多,因為若提了冥君的傷是為救治他而來,這小丫頭又要算她自己一份錯了,她定會認為是她當初見死不救,才會害得冥君必須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她只知道冥君救了他,卻不知道冥君是用什麼方法救下他的命。
「為什麼有傷?」司徒百合還是好奇問了。
宮天涯沒說,只是拍拍她的手背,淡淡地掩飾苦笑。
這舉動,司徒百合懂了,他的無言,已經說得夠多了。
「我聽說銀鳶城有個大夫,醫術好像不差,去請他來好不?」
「嗯。」宮天涯點頭。他沒明說,那個大夫在幾年前就讓他們請來過,只是他並沒有帶來神跡。
「還有,好些年前,不知在哪個地方,有個銀髮神醫,我們讓人去尋,只要有出現他蹤跡的地方,都讓人去找,把他找來替冥君看病好不?」
「當然好。」關於這個銀髮神醫,恐怕只是傳言吧……
「看在冥君這麼偉大的份上,我以後都不跟他頂嘴就是了。我想他要是不動氣,對身子比較好哦?」
「你有這個心意,他會很高興的。」
「真的嗎?我覺得他還是很不喜歡我,不然……我先回娘家一陣子,讓他眼不見為淨,你說如何?」只要眼睛看不見討人心煩的傢伙,他一定可以心寬體胖,最有助於調養身子。
「別胡說了,我現在倒覺得冥君挺喜歡你的,否則他不會花那麼多時間跟你待在帳房裡。」害他要找人都得先問清楚冥君人在哪裡。
「哎呀呀,好酸哦……哪裡來的酸味,誰打翻醋罈子了?」司徒百合作勢在四周嗅呀嗅,最後嗅到他身上,仰著笑臉,大眼活靈靈瞅人的模樣好可愛。「你是吃醋我跟冥君獨處,還是吃醋冥君跟我獨處呀?」
「這兩個有什麼差別嗎?」
「有呀。前頭那個是你嫌我霸佔了冥君,讓你們不能盡情培養兄弟感情,後頭那個是你嫌冥君霸佔我,讓我們夫妻不能享受閨房之樂,當然差別很大囉。」尤其「兄弟感情」這四字,她說得多出力呀。
「你還誤會這件事嗎?」誤會他與冥君的關係?
然而他在她臉上沒有看到任何懷疑和質聞,這丫頭只是貪玩,只是想鬥鬥嘴來增進他向來不太熟悉的夫妻情趣,他沒有提心吊膽,因為她信任他。
「你還沒回答我哩。」她纏著要答案。
「明知故問。」淘氣。
「聽你親口說出來比較好嘛,你的聲音又很好聽,說情話時讓人好酥哦。」而且她好喜歡他叫她的名字,沉沉嗓音都快讓她渾身打幾個哆嗦,抖完之後神清氣爽!
「百合……」他不習慣大剌剌表達情意,他總是內斂,甚至是害羞的。
「別害臊呀,只有你跟我夫妻倆,有什麼不能說的嘛。」
「我不說你也該明白,不是嗎?」
「不明白啦,不說我就是不明白啦!」剛剛才被冥君欺負,現在當然要找親親夫君安慰疼惜,否則她不是太吃虧了。
宮天涯被她魯到無能為力。誰說沉默是金?有時太過沉默也是會麻煩重重的,該說的話就說,藏著話只是讓自己心裡不快——
他一開口,以為自己只準備回答她的纏問,沒料到這幾日的不滿倒全脫口,「我不喜歡踏進自己的房裡,卻無法見到你,也不喜歡三番兩次得向金花問及你的行跡,更不喜歡聽她說你總是跟冥君兩人躲在帳房裡不知道幹什麼,最不喜歡當我問你們在一塊說些什麼,你又只是隨口打發我……雖然我很信任你與冥君,但是被排除在外的感覺真的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