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雲仔細地審視這個男人,他的眼光輕柔而溫和,最後,他說:「走吧。」
「去哪裡?」經世有點驚惶,他抬頭看周圍,彷彿此刻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你不要誤會。」他試圖推開出雲的手。
「我沒有誤會。」出雲抓住他,過大的力度把他從位置上帶了起來:「你需要去洗手間,我猜你並不願意在這裡吐出來。」
經世愕然看了出雲一眼。
他放鬆身體,跟著出雲的步子走。
好不容易對這馬桶吐了半晌,出來的時候,腳軟得彷彿沒有力氣支撐身體。出雲站在洗手池邊等。他對經世笑笑,伸出手把他扶到洗手池旁,還體貼地為他開了水。
「舒服點嗎?」重新回到座位的時候,出雲輕聲問。
「舒服多了。」
「很少喝酒的人,還是不要喝酒的好。」
「你是個紳士,出雲。我沒有記錯吧,你的名字是出雲?」
「是,出雲。」出雲笑得很縹緲:「你叫經世,對不對。」
「啊?不要把我當小孩子。我的酒已經醒了。」經世周圍看看:「所以,呆在這裡很不習慣。我不習慣這樣的地方。」
「看來像邀請,很可疑。」
「出雲,你不是放任自己的人。」經世也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很開朗:「你很傳統,卻可以成為好朋友。」
「我似乎成為一個要被人傾訴煩惱的對象。」出雲皺眉頭。
「不覺得幸運?」
「當然。」他眨眨眼睛,把經世領出了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沒有到咖啡室,兩人直接回了出雲的房間。
「很……簡單。」經世看看周圍的佈置,轉頭看出雲身上裁剪得當的高級西服:「和你不是很相稱。」
「你住哪裡?」
「另一間酒店,比這間條件好一點,早知道帶你過去我那裡好了。」
出雲沒有作聲,他解開領帶,坐在沙發上。
經世說:「你這樣的人,住這樣的賓館很奇怪。」
「這是一個充滿記憶的地方。不過,我們過來的目的,似乎是聽你的煩惱。」出雲靠在沙發上:「說吧,把你的故事告訴我。我會是最好的傾聽者。」
「聽起來似乎強人所難。你怎麼知道我有故事?又怎麼肯定我必然要對你說?哈哈,我們認識不過一個小時。」
「經世……」出雲淡淡道:「你可以不說。」
「是的,我可以不說。」
他們默默對望著。
最後,經世歎氣,頹然坐在床邊:「不錯,我可以不說。」
但他還是說了:「我的故事很簡單,我最愛的姐姐要結婚了,我很傷心,所以跑到這裡狂歡,打算放棄自己一段時間。很傻?」
出雲望著他,輕輕而堅定地搖頭。
「你為什麼不問?」
「問什麼?」
「問一些你覺得不明白的地方?」經世忽然苦笑起來:「我會告訴你的。這些事一直埋在我心底,多少年了,污穢可怕,令我覺得自己是衣冠禽獸。」他的聲調漸漸高昂,似乎終於承受不住地站了起來,向出雲狂叫:「不錯,我愛我的姐姐!那有什麼錯?那有什麼罪?我比世上任何人更親近她,卻比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愛她!出雲,這真是可怕,你知道嗎?」
「是的,我知道。」出雲點頭。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覺得如何,終於探聽了一個過路人的醜陋心靈?你不知道,我已經壓抑不住,我幾乎想毀滅我的生命。」
他顫抖得太厲害,出雲站起來,把他摟住。
經世悲鳴著:「我知道你的目的,一個愚蠢的男人,一個有趣的一夜情人。我可以和你上床,就算你有艾滋也不怕。只要你對我說,我是有資格的。我可以愛我的姐姐,我並沒有錯得一無是處。」
「我沒有艾滋病,也不打算拿你當一夜情人。」出雲笑道:「我只知道你醉了,現在的發洩,只會令你醒來後更後悔傷心。」
他邊輕輕安撫,邊把經世送到床上。
「睡吧。」
「不,我不想睡。」經世睜著眼睛,那裡面沒有任何睡意。他似乎安靜下來,在享受狂叫後的餘韻:「出雲,我們為什麼會相識?」
「需要理由?」
「你為什麼會叫我上來?因為我……」
「噓……」出雲在床頭,像慈父在看著年幼的兒子:「不要問問題。」
「出雲,我們做愛吧。」
出雲的眉毛挑了一下:「什麼?」
「我不懂男人之間怎麼做愛,不過我會配合。你到酒吧,不是想找情人嗎?你可以和我做。」經世很清醒地說:「我需要發洩,需要殘害自己,我不會怪你。知道嗎?我很冷,冷得只想找個人擁抱。現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有義務擁抱我。」他說著,用極底的聲音啜泣起來。
出雲明白,他碰到一個男人最軟弱的時刻。瘋狂和快意,會在頃刻毀去某人小心翼翼保持的平靜一生。
這時候的經世,可以接受任何顛覆倫理的事情發生。
出雲愛男人,可是他娶了女人,一個可以代表權勢財富的女人。
「出雲,」經世伸手,像邀請:「開始吧。」他的神色如同以身奉獻神的犧牲品,壯烈而決斷。
「不。」
「什麼?」
「我說不。」出雲眼睛也沒有眨,平靜的臉沒有波瀾。他說:「經世,你累了,睡吧。」他伸手,在經世眼上撫過。
經世沒有察覺自己在墜毀的邊緣險險擦過,他聽話地閉起眼睛:「好,我睡了。」
經世沉沉睡去。
窗外,是加勒比海永遠不變的聲音。
好一道可口的美食,只要伸手,就可以吃到肚子裡。
假如不是在這房間裡,應該可以毫不猶豫地引導另一個生命墮落。
出雲環視周圍的一切,這裡有太多回憶,鮮明得令人不忍心毀去。
那次的加勒比海之旅。
記得錦輝第一次進來時,高興地大叫:「看,出雲,我們的房間對海,真是好運氣。」
他們瘋狂地在海邊玩了一天,傍晚時偎依坐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