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雲,」經世忽然誠懇地伸手:「我們身上有一樣的味道。事實上,我很感激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聆聽了我的心事,我察覺你的痛苦,一定要幫你。」
出雲不能不失笑:「若不是我觀察過周圍沒有攝像機,恐怕要以為你在替電視台表演什麼即興節目。」
「我是認真的。」經世說:「你也應該認真,出雲。」
這一切當真是荒謬到極點。偏偏在這一刻,出雲的神智卻出現瞬間飄忽。飛到某年某月,錦輝依稀還在面前…………
「出雲,其實我並不存在你的世界,對不對?我不過是一個令你快樂的影子,當我消失,你身邊不會有任何事物、任何人提起我。」
他沒有說錯。
出雲的身邊,從來沒有保留任何可以喚起關於錦輝記憶的東西。沒有任何人,會和出雲談論錦輝、聊起錦輝。
一切,被活生生抹煞。
經世的提議和執著,就在這個恰當的時候,使出雲情緒敵過理智。
沒有整理好頭腦裡的東西,出雲話已經出口:「好,我答應。」
咖啡飄散四方的虛緲熱氣中,出雲決定,至少讓一個陌生人,知道錦輝的存在。
至少有一個人,可以證明這段不美麗的愛情。
它雖然不美麗,卻真的曾經存在。
第三章
出雲與錦輝結識的經過,幾乎與結識經世的經過一樣。
兩個不應該出現在某個地方的人,同時出現在某個地方。因為彼此身上都帶著強烈的不融合感,而發現彼此的存在。
那一晚,錦輝喝得比經世更醉,出雲隱藏在內心的罪惡,在看著他迷離的眼睛時,忽然令人驚訝地浮了出來。
錦輝已經失去應有的自我保護能力,出雲每每回想起來,按他當時的醉態,如果不是碰到出雲,也許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你家在哪裡?」又幾杯酒下肚,出雲別有居心地問。
錦輝搖搖頭,彷彿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但沒有效果。他勉強指指口袋,趴倒在酒吧檯上。
出雲歎氣,他伸手進錦輝的口袋,掏了一大疊東西出來,打開錦輝的錢包,裡面的身份證上寫了地址。
於是,他攙起錦輝,結帳,招了出租車。
事情發生得理所當然,兩人都醉了,錦輝更是醉得不省人事。一個晚上過去,印象最深的不是激情鏡頭,反而是彼此擁抱著沉沉睡去的那種心滿意足的安寧。
說到這裡,經世已經喝完杯子裡的咖啡,笑道:「很戲劇性,很浪漫。」他對站在遠處的侍者招手,轉頭對出雲說:「這樣看來,我昨晚真是非常危險。」
「怎麼會?」出雲問:「你不是錦輝。或你認為,我是對任何對象都會出手的人?」
「我怎會置疑你的品格?」經世用一個極淡的笑容安撫出云:「我不過覺得自己沒有錦輝的吸引力罷了。」
「經世,把這些事跟你說,我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這是對的。你自己也知道,把秘密與人分享是對的。」
「荒謬。」出雲重重說了這兩個字,仰頭把咖啡一口氣喝完,也招手要了一杯新的。
咖啡送上來,縹緲的熱氣,似乎能讓人覺得安定。
經世輕輕問:「後來呢?醒來之後的事情,還記得嗎?」
「能有什麼事?你覺得可以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出雲苦笑,他把焦距調整到淡紫色的桌布上,彷彿在用心研究上面的花紋。
擁抱著醒來那刻,是無比的尷尬和窘迫。他們互相瞪了對方片刻,才恍然想起昨晚的荒唐,同一時間的沉澱後,大家都決定採用最流行的方式對付這件事---漠視。
「早安。」最早開口的,是錦輝。
出雲不自然地扯動嘴角:「早安。」
相擁的姿勢令大家都覺得舒服無比,他們的距離,近得可以把對方臉上的毛孔看得清清楚楚。互相說了一個簡單的「早安」,已經彼此明白對方打算處理這件事的手法,於是都輕鬆起來。
至少表面上來看,輕鬆不少。
錦輝問:「你要上班?」
「要。」
錦輝笑了一下。他的輪廓很清秀,笑的時候,嘴角形成優美的弧度,自然之極,剎那間讓出雲有驚艷的感覺。
「那起床吧。」
出雲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雙手,一直摟著錦輝。一手摟腰,一手摟肩,他侷促地鬆手:「哦,對不起。」
「對不起」這個詞語,此刻分外敏感,最容易挑起罪惡感,也違背漠視的原則。出雲話一出口,就立即後悔。
幸虧錦輝沒有說什麼。他聰明地不做回應,從床上拖了一條薄被單,裹在身上,走了進浴室。
見他暫時離開,出雲鬆了一口氣,靠在床頭,用目光找尋自己散落四周的衣物,估計可以用多短的時間赤裸地從被窩裡鑽出來,穿戴整齊。
若在錦輝出來前把衣褲穿好,那就最好了。
可是還沒有行動,錦輝已經出來了。他顯然沒有把事情辦好,身上還是裹著床單。
「想抽煙嗎?」錦輝問。
出雲點頭。
錦輝又笑了,他從床頭櫃上找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扔給出雲,自己也夾了一支在指間。
「我換衣服,大概要十五分鐘。」錦輝指指浴室。他留時間讓出雲放心處理自己的問題。
出雲感激地看他一眼。
沒有再多話,錦輝進了浴室。
十五分鐘後出來,他已經換了襯衣長褲,出雲找回所有私人東西,穿戴妥當。連開始凌亂的床,也已經被出雲整理好了。
斯文整齊的兩個人,默默對望一眼,此刻才覺得一種說不出味道的有趣新鮮。
所以,同時輕輕讓嘴角翹了一下,望著對方的眼神,也微微顯出仔細觀察對方後的滿意。
「咖啡?茶?」
「隨便。」
錦輝泡了兩杯速溶咖啡,從冰箱裡找了一些餅乾,放在桌子上。他沒有立即吃早餐,轉身對著鏡子開始系領帶。
細長的手指,雖然美麗,對這要求嚴格的領帶結卻似乎無能為力,好一會,錦輝還在和脖子上的領帶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