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不一樣!我只要她們,只要她們活著。」他又哭又鬧,雙手不停地舞動著,想要救那些魚。
「是一樣的,奶奶向小柯保證會是一樣的。」老祖母一邊安慰孫兒,一邊訓斥下人,「是誰去叫小少爺的,你們不知道這些魚是你們小少爺的心肝寶貝嗎?」柯家人愛魚,卻從沒有一個人像小柯那樣愛,彷彿池裡的魚是自己的情人。
周圍的人左右看了看,然後異口同聲地說他們都沒有這麼做。
「沒有?胡說!難道小少爺會自己知道嗎?」柯老夫人明顯不信,認為這是他們推卸責任的行為。
有一個人偷偷地低語著,「那也說不准呀,小少爺那麼愛魚,每天都要來個好幾回,知道了也是不稀奇的。」
尹颯華在暗處偷偷地笑著,只有他明白事情的原因。他就是要這樣,要柯隨雲痛苦,要他生不如死,誰叫他是個傻子還不安分,去招惹他的玨兒呢。
柯老夫人還在繼續安慰,小柯卻始終沒有好轉的跡象,特別是在發現有不少的魚已經翻起了白肚,他變得更加癲狂。
柯老夫人也制不住他了,她不得不求救說:「快!快去把黃姑娘請來,讓她來勸小柯。」
一下子,就有好幾個人朝黃玨的房間跑去。
他們爭先恐後闖進冷清凝的住所,整個房間一下子就鬧騰了起來。
這麼多人都要說話,偏偏你一言、我一語,根本就聽不清楚。
冷清凝生氣了,紅瑗也是看得莫名其妙,她側臉問著她的主子——
「他們說什麼呢?」
冷清凝更加不悅。她向眾人一瞪眼,厲聲喝道:「住口!」
他們受了驚嚇,一下子全變成啞巴,只是愣愣地瞧著面前的女子。
她纖指一點,點中其中一個矮個子男人,說:「你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
那人顯然還沒有冷靜下來,嘴巴張了張,硬是沒有說出話來。
「還不快說。」
他這才回過神,把事情說了出來。「蓮花池的鯉魚突然死了,小少爺也瘋了,一定要去救那些魚,老太太讓我來請姑娘,說只有姑娘可以勸得了小少爺。」
魚死了?
她還依稀記得,剛來時,小柯曾經那樣珍惜地向她介紹那些魚,如今卻死了,難怪他會如此模樣了。
「魚好端端地怎麼會死?」紅瑗隨口一問。
「我們也不知道,不過都說是遭了詛咒。」
「呸,簡直是胡說。」紅瑗是維護小柯才這麼說。
冷清凝倒也是認同這一點,她認為這事不單純,弄不好是冥府的傢伙做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尹颯華那個奸詐的小人做的。
「梅姊,我們去看看吧。」
紅璦不等她就跑出去了。
冷清凝跟了上去。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心也會變成這樣,也會有如此波動的一刻,原本,她只是過來看看,只不過把小柯當作自己必須解決的一個麻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離開,可是,在看見小柯掙開眾人的束縛,奔向池子的時候,她的心再也不是原來的了。
她站在池子的一邊,而他在另一邊,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眼中的痛苦,察覺到他無比的悲哀,那彷彿隱藏了千年的寂寞與不幸,她不知道他是否清醒,她也不關心這一點了,她只是想,他,原來如此在乎她?
小柯在池子的一邊,對面是他熟悉卻又陌生的冷清凝。她容貌秀麗,她神色慌張。她的眼中有著無盡的懷疑,那是對世間、對感情的懷疑,在接觸到這樣的眼光時,他就自然而然醒了。
若是以往,他會止步,他會退後,可是,此刻卻不能。是不願,也是不能。不願是因為他知道一旦退縮了,對面的女子可能會就此瀟灑離開,就像流雲一樣沒有痕跡,縱然心是痛的,也有懷疑,但她絕對會選擇這樣的結果,因為她原本就是如此灑脫;而不能卻是因為,他怎忍心看她悲傷。
縱身一跳,那水裡有著劇毒,但他一點也不害怕,只是想要救魚,只是想要靠近她,抹去她臉上不知理由的苦楚。
他輕輕張口,緩緩地叫,「清凝——」
那好似來自遙遠的記憶,一下子砸碎了冷清凝的天空。
「梅姊,快施法呀。」紅瑗看出了情況危急。
冷清凝沒有任何動作,她的思維早就混成了一片。「為什麼?我不懂為什麼呀?就算是這樣,我們依舊不會在一起的,這是注定的呀!」
「梅姊,你在想什麼呢?你沒看見小柯快不行了嗎?」紅瑗在一邊急得跳腳,若不是這池子裡的毒藥正好是他們狐狸的天敵,她早就跳下去了。
「哎呀,你們還不快去救小少爺。」柯老夫人尖著聲音叫道。
可是眾人皆愛性命,遇到了危險的時候,又有誰肯呢?他們你推我、我推你,拖延了好久,還是沒有人肯下去。
小柯在水中一沉一浮,可是手卻還在不停地揮動。
冷清凝推開了圍在一邊的人群,走到池子邊。
她凝視的目光像是冬天裡第一道陽光。小柯在水裡掙扎,雖然已經快要不行,卻依然朝著她的方向笑了起來,那笑容彷彿在說,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有意外的。
她終於忍不住,眼睛裡酸酸的,似乎有了流淚的衝動。魚是不流淚的,因為她的眼淚落在水裡,無人可以看見,無人會去珍惜,既然無人,又何必哭呢?今日,卻想哭了。
她甩出一直放在衣袖裡的白綾,那白白的軟綢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飛到了小柯的身邊,她一施巧勁,那白綾就纏住了他的腰,再一提,他就離開了池子來到她的身邊。
她蹲下身,細細地為他抹去臉上的毒水,細細地看著他。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小柯大聲地咳出了一口水,才用虛弱的聲音回答說:「放心,我是醒著的。清凝,我想我找到答案了。」
終於,他虛軟地癱在冷清凝的懷中,暫時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