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莊嚴恍然。原來莊逸是碰上了感情困擾。「君老爺,令曖與紀公子的婚事,是否已成定局?」
「說也奇怪,他們二人八字合婚,卻遲遲挑不到文定的好日子;因此,只是口頭約定而已。」
「莊某有個不情之請,是否可與令曖見上一面?」既然尚未訂親,事情還有轉機。莊嚴決定直搗黃龍,探詢君如意心意。
「這倒無妨,老夫就吩咐下去;待會兒,讓小女在偏廳會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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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谷園」中,百花競放,紅紫芬芳;粉蝶兒翩舞花簇,黃髏鳥啼嗚枝梢。早春,已稍稍降臨人間。
但莊逸走後,君如意生命裡,卻已沒有了春天!
數不盡多少個無眠的漫漫長夜,她睜眼迎接黎明來臨,內心卻一如黑夜般晦暗無光。
莊逸彷彿已汲竭她體內的生命泉源,只剩下一具空殼,行屍走肉!他熱情洋溢的笑臉,生動地烙印在她記憶裡,像對她撒出一道奇異的魔網,緊緊束縛她,教她百般爭脫不得!
他說愛她,是否為肺腑之言?此刻,在遙遠一方的他,也像自己一樣刻骨銘心,追悼這份沒有結局的短暫情緣麼?或者,他早忘了她,投入另一個女人懷裡?
人類是矛盾的動物,擁有時不加珍惜,失去了才覺可貴,若事情能夠重新來過一次,她依然會選擇紀倫飛嗎?君如意不止一次捫心自問!
「小姐、小姐!」吉兒衝進來報信兒,打斷君如意馳騁的心思。
「吉兒,什麼事慌裡慌張地?」
「小姐,老爺要您馬上到前院偏廳,去見個貴客。」
「貴客?」是莊逸麼?她只認定他是自己生命中的貴客。但君如意也明白,這是她癡心妄想!
莊逸求婚被拒,且知道她將與紀倫飛訂親,已含恨而去,又怎會重返洞庭這塊傷心地?
「小姐,來訪的客人,真的是個大人物喔!那氣勢好威儀,也好……嚇人。」吉兒吐著舌頭。
「說了半天,他到底是誰?」
「是『南京莊家』的——」吉兒故意賣關子。
君如意一顆心瞬間提到喉嚨,緊張得險些岔了氣,她打顫著嗓音催促:「是……莊家的……什麼人?」
「是『南京莊家』的——莊嚴,莊大少爺。」
君如意立即被一股失望的情緒襲遍全身,私心裡她多渴望能再見莊逸一面,哪怕是短暫的一瞥,也能聊慰相思。
「小姐,別發愣了。人家莊大少爺已經等在偏廳啦!可別讓貴客久候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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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意見到舉國聞名的商業鉅子,也不禁為他渾身煥發的英睿之氣折服。莊氏昆仲果如傳聞,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莊嚴內斂沉潛、氣度雍容;莊逸俊朗灑脫、豪放不羈。聽說他們不是同母所生,才會有如此顯著的差異。不過,兄弟倆的人品長相,卻都是人中之龍。
「君小姐,請恕莊某冒昧;聽令尊說,你與紀倫飛公子尚未舉行文定之禮?」二人相互施禮後,莊嚴不多廢話,直指問題核心。
君如意稍感愕然。「莊大少爺,您我素昧平生,何以有勞問奴家……婚事?」
「因為莊某想為舍弟,向君小姐提親。」從君嘯天那兒,莊嚴已知端倪,是以開門見山。
「莊大少!」君如意驚羞不已。她總算見識莊家男人的霸氣,他竟跟莊逸一樣直截了當。
「莊某一向直腸直肚,不會拐彎抹角,失禮之處,請君小姐海涵。」
「我……」突如其來的轉折,教毫無心理準備的君如意不知所措。
「莊逸對君小姐的心意始終如一,就不知這段日子,君小姐是否已觀照清楚自己的心?」什麼事能逃得過莊嚴一雙法眼?雖是初次見面,交談也不過數語,他即已看出君如意對莊逸絕非無情。
「莊二少……他好嗎?」君如意有意先避開尖銳的婚事話題。
「不好。」莊嚴臉色沉凝,很乾脆地回答。
「他……他怎麼了?」君如意的心,猛地抽搐起來。
「他病了,病得很嚴重。」莊嚴指的當然是莊逸的「心」病了。不過,他故意語焉不詳,營造低迷氣氛。
「他……」君如意覺得喉嚨哽塞心中酸楚,聲音也透著嗚咽:「他究竟……是……什麼病?」
「相思病。」莊嚴語氣嚴肅,精銳的厲眸仔細審度君如意表情變化。
「相思病?!」君如意愕然。
莫非莊逸也跟自己一樣,深深為情所苦?她冷澀的心竟似注入一股暖流,心中不禁漾著甜密喜悅。
「君小姐,別以為我是開玩笑,這種病一樣可以要人命。」莊嚴再次強調。
他自己就是過來人。失去呂文繡的那段日子,他相思無盡,飽受煎熬;那蝕心之痛,比肉體上的病苦,更千百倍折磨人!
「君小姐與紀公子尚未文定,何妨重新慎重考慮一番;以免鑄成大錯,抱憾終生。」看君如意一直默不作聲,似有動搖跡象,莊嚴更加把勁勸說。
「這……」對於莊嚴的建議,君如意不由認真思考起來……
經過這段柔腸一寸愁千縷的相思期間,她總算認清自己感情歸屬。莊逸早就攫奪了她整顆芳心,沒有他的日子,生活竟變得空洞沒有意義!
與紀倫飛結婚,或可平實度過一生;但,這種平淡無奇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彩虹雖短暫,但它的絢爛耀眼,卻讓人留下驚艷的美麗回憶。相較於人世間的情愛,是否等同此理?只在乎曾經擁有,何必執意天長地久,就算將來步上母親後塵,畢竟自己已習愛過,也算不虛此生。
刻骨銘心的相思,教君如意對愛情已經另有一番截然不同的詮釋。只是,失信於紀倫飛,以及君家香火傳承問題,仍然困擾君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