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媸兒。」李大嬸捉住她的手腕,定睛瞅著她瞧,「有些事娘沒問你,不過希望有天你會主動告訴娘。」她可是她懷胎十月生出來的,怎會看不出她有心事?
桑媸胡亂的點點頭,便頭也不回的扛起水桶走了開,過去的日子對她來說恍如隔世,也讓她自愚蠢的美夢中清醒,烏鴉永遠變不了鳳凰、癩蝦蟆永遠別想吃天鵝肉,呵,說到底,只能怪自己太癡、太傻了……
一顆顆的淚珠開始爭先恐後的自眼眶逃出,為什麼過了這麼久,她卻依然感到心如刀割?不該呵,她不過是顆棋子,棋子不該有心、不該有情,更不該有痛,不該……
茫茫然的扛著水桶走著,她不知不覺的就這樣走到了以前居住的宅落前,放眼一看,卻霎時怔愣住。
天,怎麼會變成這樣?眼前寧靜樸實的宅院此刻僅剩下被火舌肆虐過後的斷壁殘垣,處處狼藉,哪還有人煙呢?
桑媸慌亂的放下水桶,不敢置信的顫步向前,心中彷彿被掏空似的,她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已經灰飛湮滅,那段她還不是棋子的點點滴滴,全隨著一把火消逝了。
「咦?媸兒?你不是媸兒嗎?」忽的,熟悉的聲音自她的背後響起,讓她將視線自眼前的廢墟收回,轉向聲音的來處。
「劉管事?是你?大夥兒呢?他們都還好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桑媸一見劉管事便急急問。「唉,這真是說來話長,自從你跟你娘離開之後,咱們這兒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煞,莫名其妙讓一場火給燒了,至於其他人……」劉管事想到傷心處,禁不住老淚縱橫,「他們都走了……」
桑媸如遭五雷轟頂似的呆立在原地,淚珠如斷線珍珠般串流而下,「怎麼……怎麼會這樣……」劉管事拭了拭淚,徐緩道:「還說呢,後來我才知道是端親王那個叛國賊搞的鬼,你知道嗎?原來咱們主子就是當今大阿哥耶。」
桑媸並沒有他所預期的訝異,反而緊捉著他的手問:「你、你說什麼?是端親王放的火?」
「是呀。」劉管事對桑媸的反應微微的感到納悶,不過仍點點頭,「是呀,就是那個該死的端親王做的。」
「對了,大阿哥安排我在宮裡當差,你跟你娘呢?現在在哪?要怎麼跟你們連絡呢?」
劉管事的一連串問話彷彿都自桑媸的耳邊掠過似的,沒能進入她極度震驚與自責的心中,她憶起了端親王在得知這處地點時的奸邪笑容,更加確定自己便是毀了這個地方的罪魁禍首,她是殺了所有人的兇手!
「不——」她崩潰的尖聲嘶喊,在劉管事一臉茫然、措手不及之際,轉身狂奔。
「媸兒?媸兒?」劉管事高喊了幾聲,皺起眉喃喃的道:「怎麼搞的?連水桶都不要了……」
他喃喃自語的拾起水桶,正要轉身之際,卻讓面前的修長身軀給擋住。
「你剛剛喊的是誰的名字?」胤褆盯著他問。
「呃,奴才參見大阿哥。」劉管事連忙屈身行禮,照實道:「是以前在府裡當丫環的女孩,叫做媸兒,不過早就離開了。」
胤褆斜揚起眉,俊美的臉龐上緩緩的浮現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淡淡的道:「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
*** *** ***
自從桑媸知道自己的錯誤造成了多大的遺憾之後,她的臉上便再也沒有笑容,緊擰著的黛眉始終沒有舒展的時刻,在她的心中有濃重的罪惡感,而這一切全源於自己無知的愛情與妄想,若非她不聽母親的話,一意孤行,任性的想接近胤褆,現在也不會害得大家命喪黃泉,而自己呢?背負了殺人與背叛的罪名,換來的也只不過是一場虛偽的對待與狡詐的利用。
她必須將心緊緊的封閉,埋葬曾有過的悸動與情感,用一輩子為那些因自己而喪命的無辜生命贖罪。
「媸兒,媸兒?」
桑媸猛的抬頭,朝喊她的女子虛弱的擠出一抹笑,「格格。」
「你在幹麼?怎麼我叫了好幾聲你都沒反應呀?」那凰盤腿坐在桑媸身旁的石上,好奇的看著她手中的針線,「在幹活呀?」
桑媸放下繡到一半的圖樣,搖搖頭道:「這是我想繡來送給你的。」
「送我?真的嗎?」那凰開心的拿起來猛瞧,欣喜的說:「好美的圖樣,我喜歡。」
「格格喜歡就好,格格的救命之恩媸兒無以回報,只能用這刺繡聊表心意,希望格格不會嫌棄。」
「怎會嫌棄,這世上可從沒人對我這麼好呢,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那凰真摯的咧開了唇,將刺繡攢在胸口抱著。
「當心針,不要刺著了。」桑媸溫柔的提醒她,一邊將繡布上的針取下,小心的收好。
那凰凝視著桑媸片刻,緩緩道:「對不起,若不是你假冒我,現在也不會害你淪落成這般田地了。」不過,她真是不溜不行呀。
「我才要說對不起呢,隨意便冒用格格的名諱,你不怪我就好了。」桑媸搖搖頭,一臉的歉意。
「才不會,我一點都不希罕這格格的頭銜,誰想要誰就拿走算了。」那凰說得沒有心機,可聽在桑媸耳中卻不由得一陣心傷。
她當初就是因為太想要這個頭銜,才會讓事情演變成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果然血統是不容假冒的,她的想法,始終是下等人的思想呀。
「對了,我今天來是要你小心的,那個大阿哥查你查得緊,好像非把你找出來不可呢,而且,他們還一口咬定我才是那凰,我怕他們會再給你加上一個欺君之罪,那就糟了,不過你放心,我可不是被唬大的,才不會承認呢。」那凰臉色一凝,憂心忡忡的道。
「是嗎?紙始終是包不住火的。」桑媸淡淡的低喃,早已不在乎再多加上幾條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