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突然厭倦了,他也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啊!
詹明麗幾次和他餐敘,都笑著提醒他,「何不乾脆讓棉棉懷孕?很多頑固的老人家都會看在孫子的面上,成全兒子的婚事。」她已從棉棉那兒得知,他們雖同處一個屋簷下卻不同房,任雍年想照傳統程序來辦。她故作好心的提議,只是想測知現況變了沒?
任雍年唯有苦笑。「別人的父母或許會,但我父母不會。」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父母的為人,他若是讓棉棉懷孕,只會更激怒父母看不起棉棉。
一開始他也試著軟化兩老的心,帶棉棉回家,但每一次棉棉都被拒於門外,傭人只放任雍年一個人進客廳,而把棉棉關在鏤花大門外。
他大聲向父母抗議,「棉棉是我的未婚妻!因為我尊重你們是我的父母,總想等到你們心軟的同意接受棉棉,才沒有拉著她去公證結婚。」
任父目光冷冷地看著兒子。「隨便你!你現在還可以踏進這個大廳,一旦你真的跟那個女人正式結婚,你連大門都別想跨進一步。」一向懂事聽話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而背叛父母,這個事實令任父痛恨在心!而這也證明了那個有本事左右兒子心志的女人,是個道地的狐狸精。
「雍年,你千萬別做傻事啊!」任母最怕的就是兒子從此不回家。「趕緊醒一醒吧!我聽鳳凰說,那個狐狸精原本是段豪成的女人,全校都知道,怎麼才過了一個情人節,她突然跟段豪成斷了,變成你的女人?你一定是被騙了!上當了!想必是段豪成要去美國留學的事被她知道,那女人眼看大魚要溜了,便轉而投入你的懷抱。你說說看,爸媽怎麼可能接受那種不檢點的女人當媳婦?雍年,媽求你醒一醒,跟她解除婚約,回家來吧!」
任雍年痛苦的抱住頭。「爸、媽,棉棉她沒有不檢點,她是個好女孩……」但先入為主的厭惡感,使任雍年說破了嘴也無法軟化父母。他愈是幫棉棉說話,任母愈是認定兒子受狐狸精迷惑已深,處處反抗父母。
「雍年啊,你為了那種女人而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不值得啊!」被任父趕出家門,斷絕經濟支援,即使任雍年本身小有存款,但已不可能到英國留學,金字塔頂端的菁英階層注定與他擦身而過。做母親的會有多心痛啊!毀了兒子前程的女人簡直是罪大惡極!
幾次下來皆無功而返,任雍年也不再勉強,心想時間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他也不忍心再見到棉棉被拒絕於任家門外時,那副深受傷害的面容。
不死心的反而是任母,她一心想「拯救」兒子。兒子不再上門,她便拉著任凰找上兒子住的小公寓,破口大罵莊棉棉不要臉勾引她的兒子,從頭到尾就是「你這個野女人……」、「你這個狐狸精……」直到任雍年找工作回來,把她們趕出去。
而任凰更丟下一句,「你是任雍年生命中的禍水!」讓棉棉哭了一夜。任雍年心痛至極,他以為他的愛會成為她遮風蔽雨的港灣,沒想到反而使她受到更多的傷害。他從此斷了跟父母的聯繫,連任凰也不太願意見。
日於就這麼過去了。
任雍年進入人力銀行上班,如今已是小小的副理。棉棉憑著自己的外語能力,一直在幫出版社翻譯小說,過著半隱居的生活。
五年的時光改變了許多人與事,不只是她與任雍年。
大哥莊承融與陳亮君,幾年前已移民至美國舊金山,一個對同性戀比較包容的城市。連她都想不到,大哥與陳亮君竟是一對同性戀人!兩個人意外地契合,冷漠如冰的大哥終於有了笑容。
只是棉棉就更寂寞了,雍年上班後,整個世界彷彿只聽見她一個人的呼吸。
鈴∼∼鈴∼∼
「喂?」棉棉祈禱不要是任母打電話來辱罵她。
「棉棉,你最近好嗎?」詹明麗爽朗地笑著,「我趁著總經理還沒來,偷用公司的電話打給你。」
對了,沒變的似乎只有詹明麗,她一直與他們維持良好的互動與情誼。對於她離開段豪成轉而投向任雍年的懷抱,詹明麗沒說過一句批評的話。
「棉棉,雍年很擔心你喔!你是不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臉色總是紅潤不起來,我上回見到你,也覺得你太蒼白了。你這樣不行喔!你要把自己吃胖一點,成為雍年美美的新娘,有一天『他們』會軟化的。」
「會有那一天嗎?」棉棉看著梳妝鏡裡的自己,那清澈透亮的眸底,蘊藏著的是哀怨嗎?
「會的,棉棉。『他們』總會老的,年紀愈大愈沒力氣跟兒子抗爭,年紀愈大愈渴望兒孫在身邊。你會等到那一天的,要加油!」詹明麗溫柔堅定的規勸棉棉,心底則在冷哼:你怎麼可以放棄呢?在你強行奪走任雍年的心之後,還沒有嘗夠痛苦的滋味,你哪有權利中途喊卡?除非能徹底摧毀任雍年愛你的決心,否則你別想擺脫任父、任母與任凰對你的精神磨練。
詹明麗可不會忘記,那一年沒有吃完的情人節大餐,任雍年是為了誰而拋下她孤零零一人面對滿餐廳客人的竊竊私語。馬語穠至今仍不放過她,一想起來就要取笑她一次。
不過,莊棉棉也真能夠忍氣吞聲,任母三天兩頭打電話「問候」她,目的就是要她向雍年哭訴,一次、兩次、三次……男人最怕女人哭鬧,久而久之便會起爭執,感情會因而吵淡了,甚至吵散了。沒想到棉棉總是將委屈往肚裡吞,總覺得自己對不起雍年,不想再增加他的壓力。
看來,這帖藥下得不夠掹吧!
「棉棉,為了雍年,你要堅持下去。」光是精神折磨,還怕磨不垮你嗎?
「我知道,明麗姊,謝謝你。」
「不說了,總經理回來了,拜拜!」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