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說下去,「我會親筆寫信致歉,免南黎三年歲貢,再回贈一些東野的禮物。南黎這次這麼不屈不饒的態度八成是出自南習文的主意,這個人雖然狡猾多詐,但大事還是要聽國王的,我想南黎國王也不敢再多要求什麼,只是……」
「只是什麼?」她眉尾揚高,見東野蘭的眼睛直往她身上梭巡,不滿的說道:「別想要挾我做什麼,若是再拿南黎那個荒謬的婚事來煩我,我就乾脆帶支部隊殺到南黎去,絕了這後患!」
「妳的殺心總是這麼重。」東野蘭展顏一笑,「好,妳說不提那婚事就不提好了。咱們說點別的,北陵的那兩位皇室宗親妳都見過了,要以上賓之禮對待,這兩人會是東野將來統一四海的關鍵棋子。」
「那兩個亡國人?」她口無遮攔的脫口而出,「一個沒了國家的太子比平民百姓還不如。眼下北陵都被佔領,要他們還有什麼用?」
「任何一個人都有他存在的價值,更何況是這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東野蘭耐心為她解釋,「蕭寒聲身為北陵太子,在北陵一直威望極高。北陵被滅國之後,百姓始終都有反抗之心,奈何沒有人敢領軍抗敵,所以至今還是一盤散沙。蕭寒聲便是能將這群散沙煉鑄成鐵的人。至於蕭寒意……」他幽幽一笑,「她存在的意義也許還遠大於蕭寒聲。」
「她?」東野雪一臉質疑,「我聽說赤多族人向來故步自封,從不相信外人,更何況她是北陵的公主,要是被人發現身份,先有殺身之禍。」
「別人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但她不會。」東野蘭含笑反駁,「妳大概不知道,赤多練懸賞黃金一萬兩尋找她的下落。一個身價黃金萬兩的女人,妳還敢說她是毫無價值的嗎?」
她著實吃了一驚,「難怪你要把她藏起來。若是落在赤多人的手上,只怕她連皮帶骨都被吞了。」
「妳又錯了,」他輕輕搖頭,「我不是要留她下來,我是要她和我們一起養精蓄銳,等待復國的時機。一旦時機成熟,我會將她送到赤多練面前。」
「嗄?」東野雪這不是徹底下明白了。「你留下她,又要送走她,這是為什麼?難道你要讓她做赤多練身邊的臥底?給他溫柔一刀?」
東野蘭對她的提問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妳總算懂得了這個道理,要殺死敵人,便要從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下手。打進他的心中,慢慢瓦解他所有的防備,再刺進最後一刀,這樣才能不留血跡,將之乾淨的除掉。」
她的臉上流露一片惆悵的黯然。
「若是有一天你想殺了我,會不會用這個方法?」
她突兀的發問讓東野蘭怔住,隨即報以溫和一笑,「傻孩子,我怎麼會殺妳?即使妳有千般不對,我也不會為難妳的。那一天我將妳關在玉清宮時妳還不明白嗎?」
東野雪沉靜的沒有回應,眸子中似乎有著難以言表的東西。
這時有人叩門,利刃手捧一個密匣站在門口。
「王爺,東河以西的十八縣鎮送來了密折。」
東野雪怒道:「我不是說過嗎,不要拿任何國事來煩他!你們還整天送這些亂七八糟的奏折打擾他,讓他何時能好起來?」
東野蘭輕拉她的手腕,「好了,別責怪他們,若我真像妳這般治國,事事只想自己,不顧國家,只怕天下早就大亂了。」
「你偉大,你了不起,回頭發熱發寒看你還怎麼批閱這些奏折!」她甩脫他的手,「我午後還要去練兵,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雖然語氣忿冷,但字字都是關切。
東野蘭又是一笑,揮揮手目送她離開。
利刃就站在他身邊,垂手而立。
東野蘭此時才將目光投向他,沉聲道:「外面情況如何?刺客之事是否已鬧得滿城風雨?」
「是,尤其四門都使連遭申斥,使得各城也都加強了戒備,民房都搜過兩遍了。」
東野蘭似笑非笑,「四門都使,這次算是委屈他了。」瞳眸乍閃而過的精光耀眼非常,「那些人都安頓好了?」
「王爺放心,我早已將他們分批安插進幾支隊伍裡,沒有人會注意。更何況那一夜行動時又都是蒙著面,沒人能認出來的。」
輕輕點頭,他抽出床頭的第二本奏折,無意間看到手邊還放著一杯熱茶,茶杯上飄著翠綠的水霧。
是他最愛喝的迭山翠景。
他一笑,這茶只有東野雪親手泡的才好喝,而他也被她養刁了口味,無論換作誰來泡茶,都不合他的胃口,只因為他太習慣她的氣息了,就如同他習慣她的秉性一樣。
將她關進玉清宮的那一刻,他便已知道她會對自己積壓多少憤恨。如何讓她發洩出來,不傷人也不傷己,是最關鍵的一點,為了達到這一點,他不惜親身演出了一場戲,以苦肉計的方法將她自個人的痛苦中強行拉回到國家的利益面前。
他利用了她對自己的感情,卻不能回報給她想要的。
東野雪,注定是他要虧欠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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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後是皇后的壽辰,按慣例,皇室中人都必須到皇后宮中賀壽請安,晚上還有一場晚宴慶祝。
東野雪原本推說事情繁忙想躲開這一天,沒想到聽說東野蘭一大早就去了後宮賀壽,她立刻放下一切趕了過來,正巧在皇后的還鳳殿口遇到東野蘭。
「身子還沒好,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她不滿的指責,將扶輪椅的人推到一邊,自己握住扶柄。
東野蘭淡笑道:「她是國母,必要的禮敬是應該的。妳既然不願意,又何必勉強過來?」
她冷哼道:「我可不願把你單獨留在那老婆子身邊。萬一她再有邪念,我怕你這病弱的身子想擋都擋不住。」
東野蘭又是一笑。
自從他受傷以來,東野雪對他百般呵護猶勝以往,但叫人奇怪的是,對於西涼國的事她始終閉口不談,彷彿已經忘記這件事,即使在和百官談及婚期和迎親禮時,她都像個外人一般表現得十分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