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尚書見天色不早,公務都已結束,便起身告辭。
「公主,我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再來這裡見您。」
東野雪忽然揚眉看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長孫平先留下,其他幾位尚書請回。」
長孫平沒想到會被點名,站在原地十分困惑。
「公主有事找微臣?」
東野雪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瞼,輕聲說:「每天都有這麼多的事要處理嗎?」
「是啊。」長孫平笑道:「東野雖然不比中原幅員遼闊,但是國內日日都有幾百件事亟待解決,慢一步都可能演變成大事。」
她喃喃自語,「那他是怎麼撐過這麼多年的?」
「什麼?」他沒聽清楚。「公主在說誰?」
她哼聲道:「那位讓你們誓死效忠的王爺啊。他能讓自己活著度過這十年,還真是奇跡,我只過了今天一日,就已經生不如死。他殺人不用刀,還真是厲害。」
長孫平笑出了聲,「王爺若非是王爺,又怎會被稱做『海外第一臣』?王爺苦心安排公主做這些事,自然有他的深意。」
「苦心安排?」東野雪冷笑著,「苦心安排我來處理這些雜七雜八讓我頭疼的事情,軍務方面都無法分心照應。他這麼做的深意不是害我難道還是幫我?」
他不贊成的搖頭,「公主,恕臣大膽說話,王爺大概就是看到公主整天沉迷於軍務,而不是放眼整個國家,所以才讓您藉此機會做一番磨練。待日後公主登位,才不至於手足無措。」
「登位?」東野雪正喝了一口茶,聽到他的話差點噴出來,瞪眼看著他,「你在瞎說什麼?誰說我要登位?」
長孫平的眼神比她還透著莫名其妙,「難道公主從未想過登位的事嗎?國主重病這麼多年,一直不曾醒來。說句大不敬的話,早晚殯天之時,國家一定要有人主持。」
東野雪打斷他的話,「現在有攝政王,難道不夠?」
長孫平再搖頭,「當然不夠,王爺權勢再大、能力再強,也只是『攝政』,國不可一日無主。而十年前王爺就已表態說這一生都不會登基,那登基必然另有他人。國主膝下沒有子嗣,公主您雖然不是國主親生,但國王一直將您視如己出,況且這些年,公主一直輔佐王爺處理朝政國事,無論地位、威望、經驗都昭示著您未來將是東野儲君。
「王爺必然是明瞭這一切,所以才選在此時讓您理政。您看,王爺將吏戶禮工兵五司的最終決策權都交給了您,東都、皇城的軍政大權也由您掌握,王爺甚至還讓您多注意農事。這一切,不是為您登基做準備,是什麼?」
東野雪越聽臉色越變,由青變紅,由紅變白;心神散亂的一瞬,「匡啷」一聲將茶杯掉在桌上,茶水灑濺在桌面及衣服上,浸濕了不少公文。
但東野雪根本顧不得它們,她的心都被長孫平一席話所帶來的震撼給佔滿了。
是這樣嗎?會是這樣嗎?東野蘭,那個從小她就依賴著、信任著的男人,有一天,要把這份依賴和信任連同這個國家全都還給她?!
為什麼?為什麼他從不問她,就自作主張的決定了一切?他以為,把國家給她就能彌補她在感情上所受的傷害?難道他不知道,就算把整個東野部給了她,他們之間還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扯不斷,也躲不開。
他這樣做,是否還有別的意義?
只恨東野蘭不在身邊,無法追問。只恨她沒有早一刻窺透他的心思,任他擺佈。
咬緊牙關,她決意做給他看!不是為了遂他的心意,而是不想再在他面前示弱。要讓他看清楚,她是否有這個能力治理國家。
「攝政王此行說要多久?」東野蘭臨行前她沒去送,連歸期都不曾問過。
長孫平答,「王爺說大約要一個月左右。」
好,就一個月,一個月之後給他看一個屬於她的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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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東野雪的勤政讓所有人都嚇掉了下巴,她早上五更天就到兵事司處理各種政務,午後又到校場練兵,日落時分才離開,晚上還在兵事司召集幾位親信大臣議政。
她以行動讓之前那些懷疑她能力,暗地埋怨東野蘭偏心的皇族們都閉上了嘴巴。
而東野蘭自從出海,一路東巡,很少有書信回宮。若有,也只是簡單的幾句公文,說明行程,路線,此後安排,如此而已。大約十三天後,他登上了絕龍島,在送回東都的信上說--
絕龍島為人間絕境,生平罕見。吾醉心國事多年,身體日衰,意借此休養,少則十日,多則月餘。東都諸事偏勞雪公主決斷,於我勿擾。
這封信被送到東野雪的手中時,她對著它沉思了許久。
這信的內容乍看之下合情合理,但處處不是東野蘭慣有的口吻。藉巡海之便在島上休養身體,還將這邊的事情一古腦兒的推給她,更用「於我勿擾」四個冷漠字眼結尾,儼然是一副受冷落的臣子,賭氣甩手不幹的態度。這怎麼還會是那個愛國愛到對別人絕情絕義的東野蘭?
「長孫大人,攝政王出海是否還有別的事情?」東野雪先詢問長孫平。這些日子以來,仰仗了他的幫助,她對他的態度也由原來的冷漠轉變了許多,很多事情都要先聽取他的意見。
長孫平接過信看了半天,也皺眉道:「不曾聽王爺還有別的事情啊,不過這信上的口氣還真是古怪。」
果然,連長孫平這個外人都看出些端倪,那信的背後必然還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東野雪回身問兵事司的尚書,「絕龍島距離這裡有多遠?」
兵事司尚書按著地圖計算了一番,回答,「大約八百浬。」
東野雪放下手中的書簡,決定道:「叫水軍都督給我備一條快船,明天我要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