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與我打馬虎眼!我分明聽見你與一男子在說話,那個人到底是誰?」方才上得小舟,瞧見她呆愣愣地兀自發呆,面上還露著古怪的表情,已頗感奇怪,此刻見她刻意隱瞞,更深覺有問題。
「爹,我昨夜真的沒有與誰在說話。」不是她不想說,只是時機尚未成熟。可是此刻瞧爹的模樣,似是非知道不可,她很明白,現下任何搪塞之語都沒用,只能死不承認了。
「還說沒有,你當爹真是老糊塗了嗎?」沈溪喝道。
「爹,我求您別再逼問我了,時候到了您自然就會知道的。」蜜意見沈溪已有怒容,當下哀聲道。「濃情」曾特別交代過,此事不能讓第三者知道,為免橫生枝節,不得不暫時瞞著爹。
「爹這不是逼問你,爹是擔心你做錯事,悔恨終生啊!倘真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也務必要告訴爹,爹也可為你拿個主意呀!」自她上回私自出谷,回來之後,他已察覺到異樣,問她在山下是否發生了什麼事,她總推說沒有,此時,她又刻意隱瞞昨夜之事,令他更形懷疑。
「爹,我真的不能告訴您,求您不要再問了!」
「事無不可對人言,除非你做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否則為何不能告訴我?」沈溪厲聲道。
「我沒有。」她低首,將頭埋入掌中,藉以逃避沈溪銳利炯然的目光。
「蜜意,爹無非是想幫你分擔心頭之事,咱們父女倆,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呢?」他將聲音放緩,關愛之情溢於言表。
「爹,我……」
「今日若你不說個明白,爹是絕不會罷休的。」沈溪態度堅定道。
蜜意抬頭瞧了瞧沈溪,心知今日若不給爹一個明白的交代,是絕對不能善了的,也罷!或許讓爹知道,爹倘真能為她拿個主意。
當下她就將上回私自出谷時,如何遇見「濃情」的事,詳細的告訴了他,以及他們如何約定每月見一次面的始未也全說了。
沈溪聽完,震驚得呆立半晌,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竟然是傳說中的摩仙族人,原以為有關摩仙族的事,只是一個傳說,必不是真有其事。
今日才知,天下之大,非是人所能窺知一二的。唉!難怪十幾年前,他能無聲無息地來到忘憂谷,半年多前,又無聲無息的失蹤。
「蜜意,那你眼下打算如何?」
「我也沒主意,在濃情尚未憶起昔日一切前,目前只能每月與他見一次面了!」
「依你方纔之言,他之所以會不記得以前的事,極有可能也是被人封住他以前的記憶。」
蜜意聞言,驚道:
「爹,您有何看法?」
「我想會不會是在十幾年前,摩仙族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他來到咱們谷裡,而他的族人一時又無法探知他的去向,如此直至半年多前,也許他的身子起了什麼變化,令他的族人感應到他,所以就悄然將他帶走,又擔心他因有凡界的記憶,而無法適應摩仙族的生活,是以才將他在凡界的記憶封住。」沈溪依蜜意方才告訴他的事,仔細推敲,竟也與事實相去不遠,只是目前他仍無法得知如此推測是否正確。
「是了!爹您說得極是,若非如此,濃情怎麼可能突然忘卻前事!先前我怎沒想到這層呢?」蜜意喜道,如今對他遣忘往日的事,已有眉目,那麼再覓對策就不難了!
「這也只是爹片面的推測,未必就真是如此!」
「不,爹,您的推測極有道理。摩仙族人既能封住凡界人的記憶,自然也能封住自己族人的記憶。」不錯,確實是可以,只是蜜意不知道,摩仙族中不是每人都能輕易封住族中任何一人的記憶,只有靈力較強的族王、族後與族內大臣,方能封住族人的記憶。
「蜜意,你可是已有了打算?」瞧著蜜意眼眸溢著興奮的神采,心知女兒必是已有良策。
「既然已知病因,那對症下藥就不難了!下個月我見著濃情時,會告知他此事,他是摩仙族中的人,想必有法子可破解被封住的記憶。」
「你有把握他會信你嗎?」
「會的,我可以感覺出他對我的說詞已有幾成相信,如今要說動他破解被封住的記憶應不是件難事,何況這麼做對他也無損呀!」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事實上要解開被封住的記憶,除非是施法者以本身之靈力解開,或者是突然遭受到另一靈力的撞擊,碰巧撞開了被封鎖住的記憶,不過這機會是微乎其微的。
「對了,爹,此事暫且不要讓娘知道,我不想娘擔心。」
「我明白。」
沈溪抬頭瞧了瞧天色,想不到已這麼晚了!繁星已佈滿了整個夜空,他將小舟划至湖岸邊,與蜜意下得小舟,不意卻碰到迎面而來的左雅香。
「你們父女倆這麼好興致在此泛舟,竟也沒通知我一聲。」她溫雅地道。
「娘,對不起啦!下回我們要泛舟,定會找娘的。」蜜意走至她身畔,挽著她的手臂撒嬌道。
「娘說笑的,咱們回去吧!」
夜風送爽了,蟲唧聲陣陣傳來,雖時序已入冬,但在忘憂谷,卻仍與春天無異,在這樣清涼如水的夜裡,蜜意不禁心想,此刻若有濃情相伴,必沒有缺憾了。
*** *** ***
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曹植七哀詩
當晨曦的第一道曙光照進房裡時,蜜意就醒了。昨夜下了些雨,故今晨醒來微有涼意,她披了件薄衫,行至院裡,看著朝露在晨光中漸漸消逝,地上的土也因昨夜的雨而有些泥濘,因而想起了曹子建的七哀詩。
幼時讀此詩時,她無法體會曹子建當時的心境,此時信口吟來,卻已能深刻的體會到曹子建當時的心態,她終於懂了什麼叫不經一事,不長一智。